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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遙同杜長蘭前後腳到,見杜蘊滿頭大汗,胸前還殘留泥塵,驚道:「蘊兒怎麼弄成這樣?」
杜蘊剛要委屈,小身子一輕,被他爹夾腋下帶去廚房。
崔遙:???
崔遙追上去,見杜長蘭朝荊大娘討了一盆熱水和面巾,將荊大娘哄出廚房,他在屋內給兒子脫衣擦拭。
小孩兒白皙的小腿浮現淤青,刺目極了。
崔遙蹲在一旁,脫口而出:「杜長蘭你打兒子了?」
杜長蘭:「那是摔的,你個愚兒。」
崔遙梗了一下,偏偏此時杜蘊還一臉鄭重道:「崔二伯伯,我爹對我可好了,你不要誤解我爹。」
崔遙:………
合著你們父子情深,就他是惡人了?!
崔遙恨自己賤,幹嘛跑這一遭。
他氣咻咻離開,廚房內只剩杜長蘭和杜蘊兩人,小孩兒這才嘟囔:「爹,我腿有點疼。」
「是不是還有點困?」杜長蘭帶偏話題,趁小孩兒怔愣,對便宜兒子道:「等會兒你待爹懷裡睡個回籠覺。」
杜蘊心中一喜:「可以嗎?」
杜長蘭笑應,將小上衣翻面套兒子身上,在眾人此起彼伏的背誦中,杜蘊很快陷入沉睡。
杜長蘭輕輕拍著兒子的背,默記文章內容,從小崽兒摔倒後的步子就能確定傷勢,僅僅皮外傷,不必太在意。
嚴秀才看見杜長蘭懷裡熟睡的杜蘊時,眉間的皺紋都更深了。
杜長蘭率先道:「先生,這兩日您講的文章,學生已經記下了,學生背與您聽。」
之前的《坊記》乃是《禮記》第三十篇,嚴秀才現下講到第三十二篇《表記》,二者相輔相成,互為表里。
杜長蘭將兒子放在位上,倚牆而眠,他正色道:「子言之:歸乎!君子隱而顯……」
安靜的屋室內,男子的聲音清越流暢,似溪水潺潺淌過,悅耳動聽,通篇背下來沒有停頓。
眾人還未從驚訝中回神,杜長蘭開始講述釋義,同樣是白話,嚴秀才講解時總透著文縐縐的雅氣,而杜長蘭說的更通俗,更口語化,眾人雖然學的不好,但總歸有些印象,經杜長蘭一提,頓時印象深刻。
末了,杜長蘭還提了一嘴《表記》與《坊記》的關係,以及傳達的主流觀點。
學術之說,從非一家之言,讀書人考科舉,必然要根據時下的主流學派而走。
杜長蘭沒有文人的執著,哪種學術觀點有利他,他就傾向哪種,接受的毫無負擔。
反正數百年後,另一種觀點又會占據上風。東風與西風,不過輪流轉罷了。
隨著杜長蘭話音落下,室內平靜無聲,但嚴秀才緊蹙的眉頭不知何時已經舒展開,日光映出他琥珀色的瞳孔,裡面似乎含了一點笑意,但再看去,先生依然是嚴肅的先生。
「坐罷。」嚴秀才沉聲道。
杜長蘭將兒子摟回懷裡,認真聽課,手上迅做筆記。
崔遙偏頭瞧他,本欲酸杜長蘭幾句,卻忽然頓住。
上午的日光格外艷麗,連光都透著橘色,清晰映出空中的泥塵似一面光霧,攔在他和杜長蘭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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