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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行事,明面上看是能让人觉着钮祜禄家嚣张,可皇上岂是寻常人?
以皇上的目光心性,难道猜不到家里的算计?难道看不出这是有心引他觉得钮祜禄氏野心勃勃,让他厌恶钮祜禄氏?
如今这一茬,皇上面上压下了,可就是这样才叫她心慌,皇上心里真正有多少厌恶恼火,谁能猜得到呢?
思及此处,佟贵妃愈发气恼,想不通家里到底是哪个想出如此蠢笨的主意,再想起昨日康熙的话,在殿内也是坐立不安,来回走动。
佟夫人进来,一见到佟贵妃的面色心中便道不好,僵立在远处几瞬,才挤出笑来:“姐儿这么急使人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京里对我与钮祜禄家三格格的皇后之争的传言,是不是咱们家里传出去的?”佟贵妃注视着佟夫人,神情严肃。
佟夫人强笑着道:“姐儿这说的什么话,万岁爷待你的心家里还能不知道?怎么可能往外头传这种不着调的事情去——”
没等她话说完,就被佟贵妃恼极了的面色止住了,她将剩下的半句话咽回肚子里,讪讪:“姐儿?这是怎么了?”
“皇上与我说得很清楚了,中宫身子不好,一旦中宫薨逝,他不会再立皇后。”佟贵妃闭眼深吸一口气,佟夫人大惊:“什么?!这可怎么好……孝康章皇后临终前可是嘱咐万岁一定要好生待你的……”
“那都多少年过去了!”佟贵妃身体轻颤,“而且当年我才多大?姑爸爸哪里想过把我指给表哥?去岁我坚持入宫,今年家里又闹出这件事来,皇上现在心里指不定是怎么看咱们家的!”
佟夫人手足无措,“可姐儿你待万岁的心是真的啊,这些年你一直挂念万岁,记着少年时你们两个青梅竹马长大的……是你实在喜欢,你阿玛才求万岁允你入宫侍奉帝驾。”
“哪怕我不喜欢表哥,阿玛就不会送女入宫了吗?”佟贵妃抬起眼看向佟夫人,佟夫人忙道:“怎会呢?咱们家的女孩都是金尊玉贵长大的,阿玛额娘怎舍得你们入宫来伺候人呢?”
佟贵妃讽笑一声,神情近是悲哀怜悯地看着自己的额娘,“您信吗?额娘。”语罢,未等佟夫人回应,便自顾喃喃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佟夫人见她如此,急忙道:“你可是额娘心头肉啊!你有什么不信的?这事情是你隆科多的主意,我回去便狠狠地呵斥他,再让你阿玛压着他到万岁爷跟前请罪去,保准不会连累你的,姐儿你放心。”
“罢了。”佟贵妃摇着头,闭目长叹一口气,“您回去问问隆科多,我这个做姐姐的几辈子没做好事得罪了他,这样明晃晃的阳谋,他打量着万岁猜不出来?万岁何等睿智,难道猜不出这是一场针对他与钮祜禄家的计谋,算计他,要他认为钮祜禄氏野心勃勃以厌弃钮祜禄家、厌弃钮祜禄氏三格格?
这计谋蠢得都要上天了!你们还沾沾自喜自以为精明!你们还看不上钮祜禄家的法喀说他是个纨绔,我看隆科多也没比他好哪去!他要是一直这么脑子糊涂,我看也别做官了,万岁再偏爱厚待他也爬不上去,就回盛京老家放羊去吧!”
她鲜有这般疾声厉色的时候,佟夫人一时竟都不敢辩驳,好一会才呐呐地道:“隆科多也是为你着急……万岁爷对咱们家一向宽厚亲近,回头我叫你阿玛带隆科多请罪去,万岁一定不会怪罪的。”
佟贵妃一时无力,叹道:“就让这事儿过去吧!再也别提了!皇后那边自有我去赔罪,能用银子了事最好,总得显出咱们家赔礼的诚意来,额娘你回去兑两万的银票进来,旁的我这自添。”
她望着佟夫人,实在是气恼了,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只道:“就当这是没发生过,别让阿玛做带着隆科多去谢罪的蠢事,万岁爷如今的意思还不明白吗?就是要悄悄地揭过了!京里所以的流言蜚语都给我压下去,万岁爷不想发罪咱们家,咱们还非要将把柄递上去吗?”
这句话佟夫人听懂了,忙道:“我就说万岁对咱们家还是厚待的……给一个小人家赔罪,用得上两万的银子……”
没等她说完,佟贵妃只觉自己额角直跳,深吸一口气,道:“是给钮祜禄家赔罪,给皇后赔罪,皇后一日活着,一日就是大清的国母!您看如今宫内有资历有子嗣的嫔妃有哪一个是服我的?内务府、敬事房上上下下俱都对皇后心服口服,您当钮祜禄家还是前几年皇后只是妃子的时候吗?”
她也觉着自己语气过急了,轻缓下声音,对佟夫人道:“额娘,万岁对咱们家是最后厚待,有诸多偏爱,可您扪心自问问,如今咱们家的行事,可对得起万岁的厚爱吗?”
都说知子莫若母,儿女同样也知道母亲,她对自己的额娘又岂有不了解的,见佟夫人的样子就知道她并未听得进去,一时心中又是气恼又是无奈,终究是道:“您把我这话传给阿玛吧,告诉阿玛,中宫是没有指望了,家里老老实实的,我在宫里还好过些,太皇太后一向偏爱皇后与钮祜禄家三格格,这事一闹到她老人家跟前,我哪少了挂落吃?就叫家里安安分分的吧!让隆科多老老实实地在家读书习武,休要每日与他那群狐朋狗友厮混!”
佟夫人呐呐应着,佟贵妃送走了额娘,坐在内殿的炕上,腰似乎也没有以往挺得那样直了。
贴身宫女迎了进来,低声道:“瞧着永寿宫人送出舒舒觉罗氏来了。”
“那是钮祜禄家的老福晋,是皇后的生母,你们也应尊称她的,就随着宫里叫吧。”佟贵妃叹息道:“我从前总看不上钮祜禄家,看不上皇后生扯她妹妹入宫来,可如今瞧着,咱们家恐怕还不如钮祜禄家呢。管怎么,她家人听话,不会做这种专给旁人递把柄刀子的事。”
宫女杜鹃劝道:“咱们家三爷还小呢,再大些,行事就稳重了。”
佟贵妃讽笑,“你真以为这事没有阿玛的点头,老三自己能办吗?这样大的声势,是他们一群打马逗鸟的公子哥能折腾出来的?”
她尤其气恼的是佟国维眼高手低,但这等事岂能与宫女说,坐在那里只觉胸口憋闷,好半晌才气道:“东西都备齐了?咱们去永寿宫。”
佟贵妃的赔罪礼确实很有诚意,匣子底下压着共有两万两的银票不说,一套金光璀璨的钿子头面上镶嵌着十来颗拇指盖大的殷红宝石,头面打造得精致华美异常,一看就知道必是佟家给她的压箱底的陪嫁。
她对皇后说得客气,只说是给敏若插戴着玩,然后才隐晦暗示这是给敏若压惊赔礼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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