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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依歪在榻上看书。白巧坐在小厅里描着花样子,黄莺则在旁做着针线活。房间里暖融融的,好似春日一般。
钱氏和秦云依在众人的簇拥下陪着坐了一整天,晚膳后,钱氏和秦云依回到了钱氏出嫁前住的屋子。这也是一个两进的小院,钱氏和秦云依正好住的开。
这次回娘家,钱氏只让秦云依带了两个丫鬟。秦云依想来想去,学着母亲的做派,把大丫鬟绿翠留下了,红袖也留下了
绿翠留下看家,秦云依最是放心不过。至于红袖这个丫鬟,自然是不能让她跟着出来。秦云依出之前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趟钱府之行要生什么,若是带着红袖出来,说不定会坏了自己的事情。
于是秦云依很快便定下来了让白巧和黄莺二人随行。正好也可以看看,这两人的临场应变能力如何。于是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天色已暗了下去,黄莺给秦云依点了灯,又退了下去。白巧在外间拉住黄莺,细声细气的问道“怎么还点了灯,大小姐这时候看书,只怕时间久了眼睛受不了。”
黄莺扭身看看屋里的秦云依,似乎未听到二人的对话,她将白巧拉到门口,说道“小姐,您没看出来吗?”
白巧听到‘小姐’二字,忙扭头看了看身后,身后并无一人,秦云依的身影映在窗上,还在看书。白巧这才意识到,黄莺是在唤自己。
白巧忙遮住了黄莺的嘴巴,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一把把白巧拽到了门外。“你疯了吗?若是被人听见了,咱俩还有活路吗?再说,宁远侯府早就没了啊,我现在算哪门子的小姐?”
“你还是跟着其他人一样,叫我白巧。免得日后你叫错了,连累我不说,也会害死你自己的啊。”
黄莺沉默了,她看着白巧的嘴巴一张一合。因为天冷,白巧每说一句话都带出来一股薄薄的白雾。白巧的脸庞就在这白雾后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在黄莺的心里,面前的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主子。不管是曾经的蒋欣还是现在的白巧,黄莺一直都把她当成主子来看。
可现在的情形,也确实容不得她争辩什么,难道她还能像小少爷一般上阵杀敌,为宁远侯府翻案,将小姐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吗?黄莺不用想也知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眼前的这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儿。
这么一想,黄莺的心里,也慢慢的踏实了下来。她拉着白巧回到房里“好了白巧,你说的我知道了。外面冷,进屋来说吧。”
“对了,白巧。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回你外祖母家的情形?”
白巧顿时呆在门口,半晌,眼泪涌了出来。她怎么能忘记呢?她怎么能不记得呢?她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又能如何呢?
当时宁远侯府出了事情,爹爹和大哥战死沙场,老太君触柱而亡,也没能让宁远侯府翻案,仍然背上了通敌卖国之罪。最后的最后,她和娘派了多少人去外祖母家求助,只求收留自己。
可外祖母一家全是闭门不见。也只有自己的姑母,冒着危险,将她和小玉,也就是现在的黄莺,送到了苏州。好不容易接上了唯一幸存的哥哥,可自己也已经卖身为奴。
现在想来,这也许还是个相对较好的结果。若是在京城就被卖了,只怕她们两个就要被卖进青楼妓院。听说她的两个庶妹,就没有自己这样的好运气,在青楼里没撑过三个月,便一命呜呼了。
这么一想,白巧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白巧,别哭了。”黄莺暗暗叹息,她又何尝愿意提起这件事情呢。可黄莺想着,必须要让白巧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如今的钱府,和白巧当初的外族家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富贵的时候,就把女儿外孙女当成宝贝一般。若是有一日,秦府落败,那钱府第一个要吞掉的,就秦家。
“我提这些,并不是勾起你的伤心事,只是想提醒你一声。这钱府的人,未必和面子上一样,都是好心的。咱们多少要提防着些。”
“啊?”白巧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想反驳“不能吧?我看钱太夫人很喜欢咱们大小姐。而且你没看到吗?晚膳的时候,太夫人出手就是套翡翠的头面。咱们在侯府也是见过些好东西的,可你见过那套头面的水头吗?还有啊...老太太可是把大小姐当成心肝宝贝一样哄着...”
说着说着,白巧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猛的一惊,这场景是多么的熟悉,自己随着母亲回家的时候,外祖母对待自己的态度,和此刻钱府的老太太对待小姐的态度,是多么的神似。
“你现在也感觉到了是不是?”黄莺嘲讽的一笑,“外祖母对外孙女再怎么样,也越不过自己的孙女的。就算有些个别的缘故放在里头,也不会如此明显的偏爱。要知道,她面前还站着两个媳妇子。你觉得,那两个媳妇,见到婆婆贬低自己的女儿,就为了抬高自己的外孙女,会高兴吗?可她们偏偏也跟着婆婆这么说,可见定是有所图。”
“该怎么做,以钱老太太的年纪,难道还不知道吗?”
白巧抿着嘴不说话,白日里怎么想不到这茬,还真当钱府是个好的。若不是黄莺提醒,自己只怕又稀里糊涂的。
眼见白巧一脸的挫败和懊恼,黄莺拉着白巧的手道“白巧,不怪你,若不是经历了侯府的变故,我也瞧不出老太太的心思。”
白巧思量了许久,点点头“你这么说起来,我细细一想。大小姐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虽然面上不显,可现在想来,大小姐只怕看透了钱府的心思。”
两人到秦云依身边也有些日子了。眼见秦云依年纪虽小,却聪明能干。说句不夸大的话,就连好些京城贵女也不如秦云依。
黄莺表情凝重,说“表面上,大小姐为人温和,没有什么心机和脾气。可你我呆在她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了,难道还瞧不出这点猫腻吗?大小姐根本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么温柔乖巧,她有自己的想法与主意,也容不得身边的人有异心。”
“你和我,都是半路丫鬟,大小姐本身就对我们没有多少的信任。如果再不懂得看大小姐的眼色行事,被大小姐撇下,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黄莺握着白巧的手,郑重其事的和白巧说道“大小姐是我们唯一的靠山,我们做什么,都是要以大小姐的眼色和大小姐的喜怒为第一。其他人,就算是夫人和老爷,也只能排在后头。”
“不然的话,你与我,在府里就很难活下去。白巧,你不懂得,丫鬟跟丫鬟之间的关系,不单单是差事办好了就行。主子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也会决定你在其它丫鬟心目中的地位。”
甚至可以说,丫鬟之间的互相倾轧,也绝对不比府里主子之间的斗争少。
白巧不懂这些,可这些当奴婢的日子,也让她渐渐懂了些当奴才的门道。加上黄莺是从小服侍她的丫鬟,她的话,白巧知道,是为了自己好。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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