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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披了件雍晋的外套,兜里还有半盒香烟和火彩。他推开窗子,打算抽一根。刚含在嘴里点燃,就听见不知哪个房间传来重物落地声,还有人的呻吟声。周君皱眉,探出身看是哪个房间。右手边两扇窗子禁闭,第三扇大开,窗帘往飞舞。又是一道声音,这时变成哭声了,时断时续,哭得人心都软了。
周君实在没能忍住好奇心,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了一扇门,他极近地听到了那道哭声的主人,现在倒没哭了,好像在说话。门半掩着,声音比较清晰地传了过来。周君刚摸上门把,就听见另外一道声音很低很柔地在哄道:“别哭了。”
周君愣住了,一时不敢去推这扇门。他听见那哭的人小声抽泣着:“我只是太疼了,还好是我疼。都说人贱天都不收,幸好我命贱。”周君脸色难看,他倒想听听屋里另外一位要说什么。是不是也要同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说一些情话。
嘴里的香烟燃了大半,灰掉了下来,烧到了手,周君却动也不动,跟不疼似的。他听到雍晋说:“为雍家做的,我晓得。不要这么轻贱自己,你是雍家的人,雍家自会一直护着你的。”
那人哀怨开口:“我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周君咬牙眯眼,隔着门板,他倒想听听雍晋想怎么哄。雍晋道:“你为我做的,我很感激。我还是那句话,雍家会站在你身后,护着你。”
周君听到这里,想走的心思就淡了。他等了等,见里面除了那人的抽泣,还有雍晋不解风情的安静以外,再也没了别的声音,于是他敲了敲门。他才觉出了食指关节的疼痛,他含住那小寸烫伤的地方,等雍晋开口问谁的时候,他就推门而入了,不是很有风度地。
他进门第一眼落入画面的是雍晋坐在床头椅子,膝盖抵着床铺边缘。顺着男人的膝盖过去,靠的极近的是苍白柔软的手。手的形状很漂亮,好似女人的手。周君顺着那手往上看,看手的主人,目光是挑剔的。可主人长得很不错,如今病弱中发丝凌乱,嘴唇苍白,更添几分脆弱动人美。
周君忍不住宽容了,毕竟长得好看,他总是要比较容易原谅一些。更何况雍晋刚刚应对得体,话语间没给太多希望给病美人。这下周君心里的嫉妒也淡了几分,倒多了些同情。回想刚刚下人手上那捧血色青衣,周君开口问:“这是怎么了?”
在周君打量木离青的同时,木离青也在打量这位见过一面的周先生。上次他和少将在梨园接吻,他便对这个人影响深刻。周先生推门而入时,木离青已经被伤透的心更冷了几分。这周先生气色极好,松垮垮的袍子,脖颈还有红痕,肩上披着少将的外套。
就这么坦然地走了进来,像稚子一般含着手指,看起来却不失礼。容貌贵气,眉宇精致,朝他望来的眼神,也毫无嫉妒,就同看朵花似的,他的存在没有给这位周先生的心情带来任何波澜起伏。雍少将刚进来安慰他时,脖子上的新鲜吻痕他看见了。
不过时一个小时没见的功夫,就多了那些痕迹。想来除了眼前的这位周先生,雍公馆也是没人敢这么对少将放肆。木离青深深地缩进被子里,心里满是嫉妒、心碎、不甘和无可奈何。他确实比不上这位周先生的,就同现在这人走进来,他看到这位周先生的睡袍,就知道了。
他常来雍公馆,从来没能留下过夜,更别提在这里安置他的三两件衣袍。周先生这身得体袍子,分明就是合身的,就是周先生的衣服。谁轻孰重,一眼分明。木离青眉宇染了些许灰败,心里支撑的那口气一松,看起来病得更重了。
雍晋起身迎向周君,拉过周君的手,看那手指头上的小红痕皱眉:“怎么回事。”不等周君回答,他又道:“出去说。”言罢他回头让木离青好好休息,便拉着周君的手腕出了房间。听到木离青的名讳,周君立刻就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当红戏子吗,梨园里见过的。
当时木离青上了妆,不曾想卸了妆的模样倒是清秀可人模样。周君心里的酸涩又翻滚起来,他又嫉妒了,喝够了足足一壶醋。而雍晋只是想,他多少知道木离青的心意。木离青刚为他挡了三枪,他怎么着也没必要在其的病房里,和周君太过亲密。
心里关怀着周君手上的烫伤,却见周君眼神还停在房门口,不知想着什么。雍晋挑眉,手上重重的握了周君一把,不高兴道:“回神,别看了!”
第45章
周君回了神,一双眼重新落回了雍晋身上,少将这才满意了。他看着那对灰蓝的眼:“很好看吗?”周少爷勾唇道:“他是谁?”雍晋一静,继而答道:“木离青。”周君不太满意地摇头,重新问:“他是谁。”雍晋牵着周君的手,感觉其留在手心的温度,低声道:“雍家的人。”
不等周君继续问,雍晋又道:“意外发生的时候,他替我挡了枪。”周君的手指一颤,微微缩起,他的眉毛也皱成一团。他便没有底气去问了,问第三句,他是你的谁,你和他有过一段吗?挡枪是拿命去赌,周君自问自己大约是没有那股勇气的。
是多么深爱,令人敬佩。周君是佩服木离青了,可这不代表他心里不会难过。即使是他都觉得木离青这份爱意浓烈,那么雍晋呢。一位愿意为自己去死的人,心里不可能会没有感触。周君同退缩似的,要把手指从雍晋手里抽出来。可雍晋的掌心拢上了,不许他退后。
雍晋牵他回卧室,上床一躺,他让周君也跟着上来,他想抱他一抱。周君乖顺地垂下脖子,踢了鞋。他任由雍晋抱了过去,偎在人的怀里。周君安静地胡思乱想着,他想他在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雍晋这边是不是生死时刻了。
他揽着佳人,歌舞升平,雍少将被枪打中。电影里女主角开腔歌唱时,雍晋的血是不是爬满手背。木离青该是压在雍晋身上挡枪的。那一刻会很震撼吧,那是只属于雍晋和木离青之间的感受了。他在戏外,看着他们俩。他错过了这些,亦或者说也许他永远不会给雍晋带来这般的感觉。
只是肉体上的吸引,真的能敌过生死相依的陪伴吗。越想越乱,越发慌张。雍晋本是揉他的头发,也许是他太过安静了,手指便摸到他的脸,轻轻巧巧的往上一抬。那些没来得及敛尽的情绪便被看见了,赤裸裸的。
雍晋只看着他的双眼,像是明白周君在想些什么一般:“别胡思乱想。”也不知怎么了,他却笑了起来,很愉悦的。周君不乐意了,笑什么,有什么可乐的。雍晋见他生气,还道:“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跟被遗弃的猫一样。”
周君狠狠地怒视着雍晋:“很得意?”雍晋轻咳一声:“倒没有,只是你之前不这样,我有点意外。”周君听出了些什么:“我以前怎么样?”他语调抬高,眼神不算温和。他现在倒像是要被哄两句的小孩了,不然要不高兴了。可雍晋却同感受不到他的情绪一样:“想离我远远的,生怕我来找你。”
周君默了,他想雍晋会不会觉得他这一下下的有阴谋,一会跑一来的,有一出是一出。可雍晋又开口了,也不知从哪来的得意劲:“就算你心里是这么想,可控制不住,不是吗。你是自己来的,我一直都知道。”
不想回应了,周君抱起双手,很想要反驳。可却气恼地想,分明是雍晋说的那样子。可这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吧,瞧着他跟杨小姐约会,那大发雷霆哄不好的模样。他还没交过有雍少将这般厉害的情人,吃味吃得厉害。也不会忍耐自己,要生气,便生了,幸亏他还能哄得过来。
两人倚在一块,头挨头,手碰手。指头缠在一块,一紧一合。他们一同无视了还有那许许多多未解开的事情,共同沉醉在现下。雍晋是难得来了好的心情,他小声地说着话,讲到了他小时候,他母亲。周君听到母亲,便也想到那怀表了。
雍晋说,小时他母亲总和他讲故事。有次同他讲,遇到喜欢的人时,他会闻到花香,就连天上的月亮,都会沉甸甸地落了下来,化作那人来时所踏得光。那人的眼睛会像海一样,他会注意到那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记得那每一句话。周君听得红了脸,非常不要脸地接了句话:“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好看?”
怎知得来雍晋毫不留情地大笑,笑得周君恼了,恨不得让雍晋立刻承认那就是自己。可周少爷怎么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呢,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雍晋笑过后,那双像温酒般的眸子,沉沉地罩着周君,意有所指地说:“我当时确实是以为她在讲故事。”
多的也就不说了,任由周君瞎猜猜,猜着猜着便偷笑一把。屋里的壁炉里火堆噼啪一声,难得宁静。床头柜拖着一瓶葡萄酒,一个杯子,一尊花瓶,一朵月季。周君对这数词很满意,他拿着杯子倒酒,喝了半杯,雍晋在那头发声:“给我一杯。”周君喝了口,舔舔嘴:“没了,没多的杯子,这是我用的。”
周少爷在暖乎乎的灯下笑得很软,声音轻快地逗弄雍晋。眼见雍晋暗沉地看着他,作出一副要来抢的模样,周少爷赶忙把剩下的酒给喝进嘴里。雍晋确实是来抢了,不抢杯里抢嘴里。他将他压在床头接吻,仗着自己身上的伤,手上使劲地揉周少爷的腰。手探进敞开的衣袍里,揉得周少爷断断续续地叫,不停地笑。
夜静了,三两星子。晚饭过后,周君靠在雍公馆二楼抽烟。他下巴靠在手臂上,正是出神。楼下几支兵队来回梭巡,他想到上次他轻而易举地爬进雍少将房里,也是运气太好了。瞧那领队的还牵着一只狗呢,半人高的大狗,看着威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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