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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鸳在他额头一弹:“不是包了压岁钱补给你了,还记仇。”又扬了扬手,“算了,那我自己去。”
“慢走。”
“不送。”
这两位一唱一搭配合得天.衣无缝,林鸳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自行下楼去,顺手将3人茶资结了,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冷风忽然袭面而来,她不由裹紧了风衣,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本以为怕是得守在停车场门口去拦秦初的车,却没想到直到她走到那辆线条刚硬的路虎旁边,他都还没有发动引擎。
林鸳从后视镜里看见他正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忙上前敲着车窗:“秦总,你还好吗?”
秦初一手抵在上腹,一手扶着方向盘垫在脸下,原是胃疼袭来一时缓不过劲,忽然听见车窗砰砰作响,皱着剑眉冷眼睇来,却没想到窗外是一张他魂牵梦绕多日的脸,因为天寒而冻得鼻尖发红,一双平日稍显疏离的眼此刻倒是满满的担忧。
他降下车窗,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她沉了声问:“胃病又发作了?”
秦初的肤色偏深,先前车窗紧闭硬是疼出一身冷汗,此刻冷风乍进只觉得一阵透心凉,胃部抽搐了一下,瞬间绞痛得说不出话,手指紧紧扣在方向盘上勉力支撑着坐姿,闭目平静了一下气息,才开口:“还好,不碍事。”
“我给Lisa去电话,送你去医院看一下。”林鸳说着就划开手机去找Lisa的号码,却不料秦初忽然自车窗内伸手,一把从她手里掠了手机过来,丢在身旁副驾位置上。
“上来说,”尽管勉勉强强稳住了气息,但席卷而来的疼痛还是让他说话的声音略显虚弱,“你刚刚不是来公司找过我,有事就上来说。”
林鸳也不想在他这个状态和他置气,一言不发地从车前绕到副驾,拉开车门气定神闲地落了座:“你确定现在的状态能听我说完而不会晕过去吗?”
她至今还记得大约半年多前,S.K的第一部自制剧为了赶在竞争对手的一部同题材剧之前播出,硬是比原定拍摄周期缩短了半个月,又比常规审核时间早了整整一周登陆视频平台,庆功宴上全员欢庆,唯独一直在僻静处一根接一根抽烟的秦老板,在即将散场的时候终于无声昏厥。被送到医院之后,众人才知道这个铁血总裁为了赢在起跑线上,究竟付出了多少,才会把原本强壮的身体损耗成医生口中的“油枯”之躯。
“你说吧。”
秦初将座椅朝后退了些许,又将椅背微微后仰,尽量舒畅地靠在椅背,看起来似乎已经无碍,可因为疼痛气息不稳,说话只得简短才不会露怯。
林鸳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和泛白的嘴唇,纵然曾对他有埋怨不解,此刻也被对于恩情的感念所压倒,不由自主放软了语调:“你不要再抽烟了,医生的话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车内的烟味已经渗透到真皮内饰的每一个毛孔里,即便此刻开着车窗也让她感觉刺鼻。
秦初无声地打开了车内空调的外循环,而后面无表情地问:“你找我为什么事?”
“卫大师的《女王》动画电影,邀我去给女主配音。我个人觉得是个好机会,想去。来征求你的意见。”若是放在往日,林鸳绝不会以这样的姿态和秦初沟通,多少年来她虽敬他是上司、又是有伯乐之恩的星探,但更多的仍是以平辈相交,她总是乐于听取他的建议。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S.K玩弄于股掌这么多年。
“可以。”甚至还没有问她制片公司、酬劳,秦初就一口应下了,“按照之前你的合约分成。”
林鸳垂眸,试探地开口:“目前还没有定片,等配音完,后期剪辑审核全部完成……应该要到明年后半年,那会我和公司应该已经解约了。”这也是为什么,需要她亲自来和秦初沟通的原因。
秦初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几乎可以用森寒形容,目光紧紧地锁在她柔媚的眉眼间许久,直到车内空气几乎凝固,他才开口,声音暗哑:“那你会一分钱也拿不到。”因为影视公司的合约是和S.K签署,按照S.K和林鸳所签的协议,所有酬劳需要在作品正式问世后才结算,如果彼时之前由艺人方提出解约将无法从S.K拿走一分钱酬劳。
这种协议,也只有林鸳这样初出茅庐,又对秦初满心信任的新人会签。
事实上,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新人怀着制霸娱乐圈的梦想,主动和S.K签下“不平等条约”而不自知。这正是秦初的提议,且数年如一日地被执行,无论它多么专.制霸道,也总有人前仆后继,得利的永远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S.K。
林鸳不怒反笑,秦初这样回答反倒让她倍感轻松。她侧过身,脊背几乎贴在副驾驶的车门,整个肢体语言无一不体现出刻意疏离,语带轻嘲:“没事,按公司的制度办。”想接《女王》她原就不是为了钱,算是为了圆梦,也为了正名。展湄那个角色远不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女神。
“你考虑清楚,”秦初看着她下意识的疏远动作,只觉得胃痛似乎在那一瞬略有缓解,疼痛毫无预兆地砸在左胸,不动声色地忍住钝痛,他才开口,语调却是公事公办不带一点情绪,“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因为刚刚喝过咖啡,急着赶过来,林鸳没有来及补妆,惯常殷红的唇瓣此刻是少女样的微粉,可开口却毫不软糯:“又是钱……秦总,我从前真的没有发觉,富有如你,竟然会把钱看得这么重。”说着轻笑了声,“欠下的债务我年底前已经全部还清,现在的我一身轻松,你难道认为凭我养不活自己和小鱼吗?”
秦初感觉身体的疼痛已经趋于麻木,反倒是眼前这个多少年来在他面前一贯聪慧乖巧的女孩儿,此刻一番疾言厉色的抢白令他如遭刀割。他很看重金钱?对,没有错,从他那样的出身走到如今的地位,若说他视金钱如粪土那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可他对面前这个姑娘,却远不是想要用钱拴着她那么单纯。
然而他没有办法向她敞开心扉,他要如何将内心的阴暗坦然地说给另一个人听?何况,他更不愿面前这个千辛万苦才摆脱过去阴影的女孩,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不得不重新回看黑暗的漩涡。
见秦初沉默许久也不开口,林鸳终于嫣然一笑:“我也算是和秦总报备过了,回头方洛会去公司法务走流程。”顿一顿唇角微勾,眼底却毫无笑意,“至于酬劳,就当是感谢S.K多年来对我的照拂吧。”
说完拉开车门,轻巧地跃下站定了,将风衣微拢,临关门的时候附身朝车内探身一笑,声音算得上是她最温柔的语调:“也感谢你,没有你……也就没有今天的林鸳。”
若是没有秦初,她也许会因为挣不到足够学费而失去大学读书的机会,也许会因为为了挣钱给小鱼治病而被迫身兼数职,每日早晚乃至深夜奔走在不同的岗位博取微薄的薪水。
若是没有秦初,她也不会被埋没在十八线的旮旯里这么多年,对永无止尽的网络暴力束手无策,整容、包养乃至潜规则的丑闻几年如一日的如影随形。
好也因他,坏也因他。这一句谢,林鸳道得还真不是无缘无故。
踩着细高跟,双手抄在风衣的衣袋里大步离开,林鸳知道身后那个素来凉薄的男人眼底有着从未见过的苦楚,也知道她刚刚的所作所为,将他们之间曾维系多年的默契狠狠地撕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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