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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那次在萱瑞堂宁夫人虽待齐少衍很亲热很关心,但她却总觉得有一丝怪异,明明是亲母子,用得着那样客气,用得着那样小心翼翼吗?她待齐少游可完全不是那个样子,却原来是有这层缘故在里面!
可如果宁夫人不是齐少衍的生母,这位连素馨才是,那以宁夫人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容忍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占了西宁侯府嫡长子的位子?须知她才是齐亨的正室夫人,西宁侯府的当家主母,她又怎么可能容忍齐少游长期屈居于齐少衍之下,只能委委屈屈的当个嫡次子,不能名正言顺的问鼎世子之位?
还有这位连素馨又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往常听文妈妈等人的口气,竟似是压根儿没听说过此人一般?她会是齐亨的妾室吗?问题是她如果真是齐亨的妾室,那她的存在又不是什么好见不得人之事,怎么府里竟会人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呢?
不过齐少衍比齐少游年长,会不会有可能是宁夫人还没过门之前,连素馨便有了身孕,但这样一来,齐家明显不好跟宁家交差,于是只能先除去连素馨,却又舍不得连齐少衍一块儿除去,所以留子去母了呢?
可这也不对啊,齐少衍可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西宁侯府嫡长子,如果他真是妾室在自己尚未过门之前生的,以宁夫人的个性,将他当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大度到将其认在自己名下,任其占了嫡长子之位的地步!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在宁夫人过门之前,齐亨其实是有正妻的,齐少衍便是那位正妻所出,又因种种原因,宁夫人没办法将齐少衍自嫡长子的位子上拉下马,所以只能无可奈何的让自己的亲生儿子齐少游屈居于他之下,同时对外谎称齐少衍就是她生的,横竖齐少衍不良于行,连一房好些的妻室都娶不到,便是真作了世子,也未必能服众。
然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又来了。齐少衍生母若真是齐亨的原配正妻,那宁夫人便只能算是续弦填房,连夫人死了,她的牌位便该供在齐家的祠堂,而非这样一间荒僻的小屋才是,还有她存在过的痕迹,也不该被抹杀得这般彻底才对啊。
除非,她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死于非命,且此事不但宁夫人知道,齐亨和周太夫人也知道,他们共同选择了隐瞒此事的真相!
周珺琬正想得出神,忽然自窗外吹来一阵冷风,还夹杂着几丝细雨,凉意直渗入衣衫内,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随即长案上的烛火也在晃了几晃后,忽然熄灭了,屋里霎时漆黑一片,只余下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自己才在胡思乱想什么呢,齐少衍是不是宁夫人亲生与她何干?此地可不宜久留……周珺琬忙将方才的胡思乱想都甩出脑外,转身欲离开小屋,去与文妈妈回合,好早些回她们的小院去。
却在转过身的瞬间,赫然发现在离自己咫尺的地方,竟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那点微光,只能看见其青白的脸。
“啊……”周珺琬本能的尖叫起来,只是她的尖叫根本来不及溢出喉咙,已被强行堵了回去。
——黑影忽然伸出手,卡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别说发声,很快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只怔愣了短短一瞬,恐惧了短短一瞬,周珺琬已本能的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还有血海深沉没有报,她不能死在这里,她不能现在就死!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挣扎起了作用,那卡住她脖子的大手总算松开了些微,周珺琬忙抓紧这难得的空隙,近乎贪婪的大口喘息起来。
喘息之余,因着她的眼睛复又适应了屋里跟屋外一样的黑暗,这才终于看清,卡住她脖子大手的主人,竟不是别个,正是她方才胡思乱想的主角齐少衍!
周珺琬一边继续挣扎,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齐少衍会出现在这里她已不觉得奇怪,这里既然供奉着他亲生母亲的灵位,又洒扫得这般干净,可见他经常来,指不定这片竹林闹鬼就是他在背后捣的鬼亦未可知,其目的不用说是为掩人耳目。
让她震惊的是,齐少衍不是不良于行,只能借助轮椅行动吗?可眼前人的双腿分明就好好儿的,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还有他卡着她脖子的手指,透过彼此直接相触的肌肤,让她清晰的感觉到其上布满了薄而粗糙的磨茧,而据她所知,像他这样的贵公子,十之八九手掌上都是不可能会有这样粗糙磨茧的。
一般手掌上会有茧子的人分为三种,一种是苦力或是贫民,因常年搬运劳作累积;一种是精于某一项手上活计的,譬如她以前便因要经常栽种嫁接各种花木,所以手上有很多老茧并伤口;再一种人,则是善于兵戈骑射……齐少衍显然不可能属于前两种人,那么他手上的茧子,便只可能是因长年操戈使剑而累积起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方才在竹林时那阵脚步声的主人,会不会就是齐少衍呢?如果真是他,那他可又将自己和文妈妈的话听了多少去?还有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杀她灭口,是不是意味着他母亲的存在的确是府里的一个禁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难道他母亲的死,其实与宁夫人齐亨并周太夫人都有关,甚至他们就是他的杀母仇人,他们不但杀了她,还抹杀了她存在过的痕迹,让世人都不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她,只除了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齐少衍?
这些念头都是于电光火石之间一闪而过的,事实上,从齐少衍卡住周珺琬的脖子伊始,到彼时也不过只过了短短的一瞬而已,但周珺琬却觉得已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以致她不自觉的开始一阵阵发晕,呼吸间越来越困难,眼皮也越来越沉重起来。
又强撑了一会儿,她到底还是撑不住,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就这样罢,活着委实太辛苦了,就这样死去罢,只要死了,便可以得到彻底的解脱了!
但仅仅只是一瞬,她又强撑着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她不能死,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还能再活着,悉赖上天的恩赐,上天已恩赐了她一次,又怎么可能再恩赐她第二次?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能死,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周珺琬艰难的对齐少衍求起饶来,“我什……什么都没……没看见,我不会乱……乱说的,求你饶……饶了我……求你……”
她自以为自己已说得够大声够清楚,却不知听在齐少衍耳朵里,比蚊子哼哼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齐少衍虽仍面无表情,到底还是松开了卡住她脖子的大手,然后她便如烂泥一般,霎时瘫软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周珺琬方才的猜测没有错,在竹林里她和文妈妈听到的那阵脚步声的确是齐少衍所发出的。
齐少衍虽吩咐了绿意时刻注意着周珺琬的小院,他们的人毕竟不能靠得太近,以免漏了马脚,而不论是周珺琬与文妈妈密议祭奠时,还是之后文妈妈准备香烛纸钱时,都是严严实实背着人的,因此当齐少衍得知周珺琬与文妈妈要来竹林这边祭拜时,她们主仆已经摸黑行进在花园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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