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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沉坐来接的车去陆堡,陆衿白给付沉打的款是按次算,每次约画不来,扣一点。付沉凝视着手机上转账记录,如果这画师是贺因渝养的,贺因渝知道自己在哪还扣自己钱?付沉感觉心口滞住了。闷呼呼的喘不上气,他急忙开了窗。又风大,付沉更呼吸不上来。他身体微微缩了一下:“开慢点。”
“好付先生。”司机调慢速度,“您需要喝温水自己拿。”付沉吞了几粒消炎的药,胸膛上的伤裹着纱布,手上的伤好了大半。不知道贺因渝那天给他打了什么药,付沉记得全身的力气回暖,一种剧痛让自己精神集中。付沉记得贺因渝的表情,他有些走神。付沉感觉得没错,贺因渝那个时候走神了。付沉想得深入,待司机到了,呼唤了一会。付沉缓步下车。他坐着的轮椅停在楼梯口。陆堡每一层都有画室,付沉通常在二层画像。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扇扇屏风。楼梯是付沉自己上来的,他能走,只不过走一步就牵扯地心肺疼。付沉每走一步,就骂贺因渝一句,也算有力气。“您来啦。”陆衿白起身,又坐回去。
“您来了。”
“你扣我钱了?”
陆衿白愣住,接着他道:“您……您按照我们签的合同……”“你扣我钱了。小画家。”“对不起。”陆衿白愧疚地低下头,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付沉冷哼一声:“今天画什么?”画什么?付沉的话打断陆衿白的思路,他指屏风对付沉说:“您方便脱衣服吗?我给您准备了外衣。您需要在屏风后走,走过去。”看付沉锐利的眼神,陆衿白语气弱下去,好似自己提了多么不合理的要求。“行。”付沉这时候就好说话了。主要是再扯一会他站不住了。付沉快速脱了外套,里面的衣服,裤子。披上陆衿白给他的外衣。说是外衣,其实就是一块纯色的布料,很大,能够遮挡风雨,但很冷,因为清透。付沉健壮结实的肉体上因着伤痕,在大衣下有种削弱强健之感。他身材正好,美感,因为伤滞缓,削弱。屏风后付沉走过去,陆衿白能看到他的曲线。隔着布料的令人顿感挫伤的曲线。
“您走就可以了。累了可以坐在凳子上休息。”陆衿白说道,他拿了画笔,开始描画。陆衿白熟练地勾线,填色,他眼睛却躲避着付沉偶尔透过来的目光。屏风是双面的,屏风背面的付沉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对着屏风坐着的陆衿白也只能看到付沉隐约的轮廓。不符合写实的风格,陆衿白笔下的细节却透上了红色。付沉的腰是红色的,他的心脏是红色的,继续往下,陆衿白画了一扇白布,盖住了红色。他甚至都没有端详付沉的影子,他感受着付沉和自己一个空间的空气。一步之遥的吐息。陆衿白喝醉似的乱了笔。他呼吸急促,门开了。画笔掉在地上。
贺因渝冲陆衿白摆摆手,陆衿白一愣,他拾起掉落了红色的画笔。他对着贺因渝点点头。起身离开画室。陆衿白将门关上,在门外看了一会。贺因渝走向屏风。屏风阻隔两间。将敞开的空间一分两半。贺因渝走到青山,山川湖泊阻隔。付沉走到小院,溪流楼阁断开。两个人走到桃花树下,花树花瓣分开。贺因渝站着不动,一排排两面屏风。付沉在背面停住。他好像知道换了人,付沉伸出手来。蛇和鸟衔住彼此的舌。贺因渝隔着一扇黑布与付沉对视。付沉突然快走几步,他扯过休息的椅子,站了上去,翻过屏风跳了下去。衣衫滑落,海洋倾倒,桃花落下,溪台旧阁。赤裸的男子落于贺因渝怀中。他抹去付沉嘴角血迹。一跳扯动了伤口。更别说屏风无力付沉是直接栽下来的,木头划破付沉的手心。慌乱中贺因渝抱住了从天而降的付沉。付沉翻身跃向屏风那头的美人。风流写意。陆衿白已经走了。他画笔上红色颜料未干。
“男朋友,你必须送我去上学了。”付沉握住贺因渝的手,都是付沉的血,贺因渝手上是,付沉自己也弄了一手的血。贺因渝沉默片刻:“你还在上学?”付沉深呼吸,呛了一下。付沉在贺因渝怀里难受地呼哧呼哧直喘。贺因渝把人抱到隔壁房间的大床上。付沉缓了好一会,才没再干干地吐。他只感觉自己又死了一回。“送你去。”贺因渝说。“去哪上学?”付沉笑了。“男朋友,喜欢你。”他咳嗽着去拉贺因渝,贺因渝避开。“乖乖的。沉沉。”付沉说:“明天!明天我面试。你陪我。”“好啊,沉沉。”贺因渝笑了笑。“好啊,沉沉。”他用额头抵上付沉的侧脸,“好了,答应你了。”贺因渝唇角的弧度没什么温度。付沉如释重负,“那,陪我睡觉?”“陪我说话?”一个又一个要求。“男朋友。陪我。都陪我。多陪陪我。”付沉一句一句。“你要一直陪着我。”
陆堡这边没医生,贺因渝没回去,他陪付沉在这里睡觉。付沉吃了药躺在床上,贺因渝要离开。“陪我睡。一起睡。”躺着的付沉拉开被子。贺因渝笑:“沉沉,你不想活了。”付沉的表情一僵。
“不睡算了。”他小声嘟囔。贺因渝摇摇头。“男朋友,来睡。”“没有你我睡不好。”付沉对着贺因渝漂亮的脸编瞎话。脸不红心不跳。大大咧咧地叫他留下。“能不能,亲一个?”付沉摸摸自己的嘴唇,咳了一下。又疼得缩起来。贺因渝走过去,解开裤子。付沉慌了。“我我我,我不是想做这个。我……硬不起来。”付沉这下倒是脸红了。贺因渝上床。床塌陷一角,付沉顺着柔软的床滑过来。贺因渝揽住人:“沉沉想和我说话。说什么呢?”付沉愣住。
“你真的要和我说话吗?”
男人的脸现在看起来有些呆萌。“不是求我?”贺因渝被逗笑。他低头看付沉的眼睛。付沉一时没避开,表情僵了。接着脸就红了。人面桃花相映红,墙上红粉纷纷扬扬飘落河中。贺因渝却把皮带系好了。付沉躺在他怀里,呼吸粗重。“我小时候没想过我会有男朋友。”付沉说一句。贺因渝好像没听。他也没打断付沉。贺因渝打了个哈欠,等付沉多说几句。男人就靠在付沉的肩头,睡着了。清浅的呼吸打在付沉侧颈,他偏头,表情复杂。
付沉看着贺因渝的脸,表情逐渐柔下来,付沉轻哼那天小桃红的调子,有些跑调,声音低哑。贺因渝朝付沉怀中蹭了蹭。付沉渐渐的,不唱了。他沉默看着前方。桃花树的墙。水墨清平。“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红屏风题的字,付沉透过屏风看到了推门进入的红艳美人。
贺因渝梦里看到了桃花案前的少年,他睡得很沉。贺因渝走过去就下了雨。桃花伞下落花雨。
“落花人独立,桃花笑春风。”
付沉第一次干这种事,他琢磨不出用量,手里紧张地捏碎一点熏香。“贺因渝……”付沉呼出一口气。香气是安神的,付沉察觉到贺因渝睡得不好,找人买来了药草。他把人轻轻放在被子里,自己也躺了进去。“晚安吧。”垃圾。付沉在心里想。
坐上车,握着贺因渝的手,付沉才终于有了一种把人拐到手的实感。付沉的腿搭在贺因渝身上:“贺董,下车了也要和我牵着手。”“好吗?”付沉抓着贺因渝的手指。贺因渝表情却不大好看,把喜怒无常演绎地淋漓尽致:“安静。”付沉放开他的手,没一会又重新拉上,付沉放下腿,调整姿势想倒在贺因渝怀里,扯动了伤口,栽到车底下,捂着身子抽气。贺因渝皱眉,抬脚踩了付沉一下。付沉额上就是一片冷汗。
妈的。付沉挣扎了一会自己起来,在一旁休息。过一会又摸摸索索拉上贺因渝的手。下了车,付沉紧张等在下面,贺因渝看付沉表情,没说话人也下来了。付沉立刻喜滋滋牵手上他的手:“男朋友,你对我真好。”贺因渝嗤笑。贺因渝的车直接开到了楼下,有专程来的老师在下面接人。贺因渝的秘书应该是打过招呼。没什么学生围观两个人低调上去面试了。上去之后付沉可不低调,一进门就差不多要挂在贺因渝身上。这可把里面的老教授看傻了。
什么?什么意思?付沉疼得脸发白,他傲慢对坐正中位的面试官说:“我男朋友带我来面试你们学校。”……这下大家都安静了。良久。缓过神来的校长看向贺因渝,贺因渝皱眉,倒是点头:“给他安排下。”贺因渝去坐沙发,意思是看付沉接受面试。谁知付沉直接坐在了贺因渝腿上。有好几个教授脸气紫了。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这,这,俱乐部里还没有这么嚣张的!“贺董。”校长知道贺因渝身份,“这位是您?”他想过了,古堡股东的亲戚,朋友,实在不行亲戚的朋友,都能上这个学。走走形式拿点钱,都好说。这个……男朋友……他要怎么写报告?“我是他男朋友,你们必须给我名额。听到了吗?我是贺因渝男朋友。”
一阵凝重的安静。
校长开始打哈哈尬笑。
贺因渝沉着嗓子开口:“我亲戚家的小孩,安排一个容易毕业的学院。”贺因渝说话很直白。一部分懂事的已经看天看地,开始想报告了。正直的已经呆了。嚣张,嚣张!岂有此理!e国一女老师已经瞪大了她那双碧蓝碧蓝的大眼睛,这里很多人都是蓝色眼睛。付沉握着贺因渝的手,趴在他耳边说,又挒到伤口了,付沉呲了一下牙:“你还泡亲戚家的小孩呀?”“面试程序走完了?”贺因渝问老校长。
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么问,老校长多少挂不住面子,但贺因渝……他不一样。上面非常看重这个候选人。如此一想,他挂着笑说:“既然是贺先生推荐的人选,想必也是非常优秀的学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慎重处理他的入学申请的。”“我送您。”付沉正和贺因渝拉着手,他突然看到一个熟人。付沉一下愣住了。“你在车上等我,我去换药。”付沉说完不理贺因渝的反应,就走向刚才人影一闪的方位。
“贺先生?”校长问。“您要逛逛校园吗?”贺因渝没看人:“别跟了。”他带着保镖走上车。校长鞠躬送行。付沉走到路边,气势汹汹的一个少女侧头,她穿着芭蕾舞曲,乱七八糟的一件皮夹克,她朝气蓬勃地对付沉露出笑。如果忽略女孩脚腕上的伤痕,脸蛋上的泥。“付沉。开学快乐哦。”尹倾笑,她桃花眼深情了些。和高中时一样勾魂夺魄。少女长开了,足足有一米六九的个子,穿着平底舞鞋。鞋上脏兮兮。付沉的眉头就看得蹙了起来:“你和人打架了?”这是两人两年不见,付沉说的第一句话。
少女吸了一口手边的酸奶。不屑侧头:“我可厉害了。”付沉失笑:“你跑这来……是祝我开学快乐。”少女认真点头:“你第一天上大学,我来给你抱好运鱼。”说着尹倾就在前边挂着的破袋子里找了起来。付沉看不下去。太脏了。整个人好像在泥里滚了一圈。还跟人打架。付沉越看越不顺眼,走过去提起那个水袋子,“好了。鱼收到了。你和谁打架了?慕恒说你学校霸凌……”付沉说着脸色沉下来。
“你被人欺负了?”
“没有啊。”尹倾扶着比她大两圈的摩托。“我们是斗殴,斗殴就是我也打了!”“……我安排几个人去你学校。”“你翘课了?”付沉问。“我没有!”“付沉,你讨厌。”明艳艳的桃花眸子瞪付沉。
气势汹汹。
却温柔似水。尹倾来安慰付沉。
就算晚了两年。
就算隔了几个人。
付沉拎着那个破破烂烂但没漏底的小袋子,把里面的鱼放了。尹倾站在河道边,摩托车立在老远处,俱乐部不让停。四周都是青草地。“吃过饭了?”付沉问,这会他不装虚弱,尹倾完全看不出来少年受了伤。“我去赶晚训,我不翘课。”尹倾停留在上个话题,张牙舞爪的。付沉掏了掏,掏出一张卡来:“买套衣服。”尹倾手背到身后:“卷款私逃?”两年过去,尹倾还是这样离谱,说话用词全无规矩。付沉看得有些怔:“几点的飞机,我送你过去。车是谁的?”尹倾点头:“车是我买的。”
“我把学费花了。”尹倾别扭地扯了一下头发。她头发毛毛躁躁的,都打结了。尹倾今天特别忙,打了个架有空来给付沉送鱼,中间还赶飞机买摩托。确实像女孩做出来的事。难怪慕恒一提起她就喊头疼。但不知怎么回事,慕恒嘴里喊着头疼,却越来越上赶着给尹倾收拾烂摊子。付沉一想就知道尹倾从学校跑出来,自己买的票。没安排专机。现在估计尹古儿估计已经接到女儿从半封闭学校失踪的电话了。
她是真的闯祸。
“我给你安排两个保镖。”付沉把尹倾带到摩托前面,自己上去。“学费我打给你。”“付沉你坐后面去!”尹倾指挥。“上次你就是坐前面。”“你是想摔我。”付沉戴上头盔。“坐后头。”尹倾扭过头吐舌头。“霸道。”人乖乖上来了。“冲啊!”付沉眉心跳了跳,迎上四面打量的目光。和小声议论。实在尹倾逃感太重,又大喊大叫。多少有点像……被拐受害少女。付沉慢悠悠骑着车,一边对后座的尹倾说:“要把我送警局?”尹倾在后面安静了一会。好像在消化。接着她兴奋起来。
“好哦。”
“不好。我晚上有事。你好好回去上课。有人欺负你就找老师。找你妈。”付沉嘱咐。“你妈是校理事会名誉主席,不要和学校的同学硬碰硬。让你妈去打。”“……好哦。”
两个人其实一样离谱。有一搭没一搭开到大街上。付沉就地一停,叫了车。尹倾依依不舍看着新买的摩托:“我的学费。”“和你的学费说再见。”“再见。”尹倾有时候也挺听话的。她上了车,眨巴着桃花眼看付沉,付沉刚要跨上去。尹倾把车门关了。“大鲤鱼已经抱过了。”“我们去机场。”尹倾对司机师傅说。车驶离的时候尹倾偏头,冲付沉大幅度挥手。
车是单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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