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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成峰连日奔波,又经历了大悲痛,刚刚还苦战了两个时辰,落地时脚下一个不稳,几乎栽倒,被弦月一把架住,才稳住了身形,成峰对众人说,“等到明早,若他们不退,我不再留情。”
成峰去跪了祠堂,给新逝的师伯师叔师兄弟分别上了香,磕了头,一一地请他们恕罪,每个人都要聊几句,很晚才回到自己的卧房。
身上的伤都还没清理,旁的也不太打紧,唯独脖颈处的刀伤没有要愈合的意思,衣领沾上了血迹,一碰就疼。
弦月和闻善在成峰屋里,成峰问了他们的功夫,他们自然也有很多话要单独对着师父说的,诉说一会儿,程风雪也端了水盆和帕子进来,要给成峰擦洗。
成峰本似无所知觉,但待程风雪走近,细手开始轻轻地翻成峰的衣领,成峰却竖起一只手挡住了她,“天晚了,你们都下去吧,闻善,欧阳掌门给成雨看完了吗?”
闻善点头。
“晚上可仔细招待餐饭了?”
“师父放心,都安排好了。”
“闻善,请欧阳掌门来给我看看伤吧。”
程风雪呆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华成峰和欧阳青鸟的传闻出来的时候,最伤心欲绝的就是程风雪。
在华成峰上蟒山之前,一路上对待程风雪温和柔顺,但自从他从蟒山回来之后,哪怕是华成峰已经澄清了他和欧阳青鸟之间并没有不齿之事,但是程风雪还是察觉到,那若有似无轻飘飘的感觉不见了,复得又复失,心好像缺了一块。
闻善也有些为难,“师父,这都大半夜了——”
“无妨,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说。”
闻善只得去了,弦月也拉了拉尴尬的程风雪,退了出去。刚一出门,程风雪就开始流泪,弦月劝她,“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早知道他心里一分也没有你,何苦还这样呢!”
程风雪红着眼,“他上蟒山之前,对我好的……”
两人像都小心翼翼地说,弦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再怎么劝。
没一会儿,欧阳青鸟来了,手里端着个水壶,还有一只大碗,华成峰的门窗大敞着,他坐在榻边,缓缓地脱着外袍,白色的中衣上有几条血迹,衣领处格外明显。
欧阳青鸟放下托盘,打开药箱,拿出药酒,卷起华成峰衣袖,清理手臂上的血迹和淤青,华成峰也盯着自己的伤口,似是无意询问,“欧阳,成雨怎么样?”
欧阳青鸟好像习惯了他这么叫了,竟然没觉得不妥,“前几日受了刺激,挨了打,我给他扎了针,用了药,算是有惊无险。”
“多谢你!”
“别谢我,几时与你扯平了才好。”青鸟语气寡淡,不怎么想搭茬的样子。
成峰笑,“咳,你老是这个样子。”
“华成雨我看完了,今天给你处理好伤口,明日便回蟒山。”
成峰抬起头,“着什么急?你看歃血盟现在这个样子,日日都有伤者,欧阳掌门大慈悲,好歹帮我度过这一劫吧!”
“待不下去,你这歃血盟里,除了华成雨,人人看我眼神都奇怪,他们虽然没说,但我知道她们都听说了那谣言,我何必在这自取其辱。”青鸟手脚利落,手臂上和腿上的伤都清理包扎好了,她站直,轻轻地拉开成峰的衣领。
华成峰透过那伤口,感受着青鸟冰凉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又痛又痒的感觉,他恨不得那伤口再深一些,好让她多包扎一会儿。
华成峰觉得全身都在烫,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的说话嗓音了,“就是这事要和你说一下,我也是今天才现,蟒山对你下手那些人,想要对付的,应该是我。”
青鸟一想,随即也就明白了,那人设计好让青鸟受难,特意叫人说给华成峰听,知道他必然去营救,就这样一耽误,让他背上望家灭门的罪过,襄阳同道的憎恨,还要被歃血盟自己的兄弟厌弃,最终落得个方九环那句风流误事的骂名。
青鸟说,“是蒋玄武?”
“不太像。”成峰摇头,牵动伤口,嘶了一声,青鸟低喝了声别动!成峰说,“我怎么感觉这个人比蒋玄武高明。”
青鸟包扎完,转身去倒了一碗药,“你知道他下了圈套给你,被那些人诬陷你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辩驳?”
成峰抬起头,极少有的端庄神色,不嬉皮也不笑脸,“辩驳什么?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你要是实在在意,要不然……”成峰认真盯着青鸟面目,似是下了下决心,“要不然干脆……将计就计,你就和我——”
一句还没说完,一碗热汤药一滴不剩地全泼到了他头上脸上,华成峰被泼得咳了起来,吱哇乱叫,“青鸟你想烫死我!”
欧阳青鸟面目都变了形,只觉得内心里有条神龙在不停地翻涌,“华成峰,你疯了!”摔门而出。
华成峰从榻上咳到了地上,匆匆擦了脸,他此刻面红耳赤,亦或是那深褐色的药把脸染了颜色,顾不上尴尬,抹了一把脸就追了出去,正看见欧阳青鸟回自己房间的甩上门的背影,华成峰赶紧顺着旁边窗户,滋溜一声撞了进去,青鸟正在收药箱,见华成峰进来,毫不留情怒吼一声,“滚出去!”
华成峰赶紧求饶,脸上都是哀求神色,“青鸟!”青鸟不理他,转了身,成峰又去另外一边堵她,“青鸟!”青鸟不理,华成峰又换了个称呼,“青姐?我错了,我一时冲动,唐突了,青姐原谅我这一回,我改!”
青鸟仍旧不理,成峰又贴上来,“青鸟,我真错了,你别走,我害怕他们不会放过你,求你了,别走!”
成峰伸手去拉青鸟的肩膀,欧阳青鸟缩手回身,一掌挥过去。成峰没躲,结结实实受在胸口,青鸟力气还蛮大,成峰被推翻在地上,抹着眼泪,“欧阳掌门,给个机会,打也打了,消气了吗?”
“我还当你是个好人!一样的胡言乱语,下流货色!”青鸟拎起药箱,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成峰一骨碌起身就往出追,“我可没有胡言乱语,也没干什么下流事!青鸟!你连话都不听我说完……”刚追出房门没两步,一声巨响从后院传来,无数瓦砾碎石扑面而来,华成峰迅疾拉过青鸟,背过身,将她整个护在怀里,后背受了百十个小石子的击打,痛得龇牙咧嘴。
前院的人也都起来了,这大半夜没人在那闲逛,因此除了华成峰外无人受伤,青鸟气归气,还是拉过华成峰看了他的背,血迹斑斑,有些石块入肉寸许,但欧阳青鸟毫无损。
华成峰为欧阳青鸟挡飞石时候那本能一样的反应,深深震撼了欧阳掌门,让欧阳掌门觉得越不合理,这一切跟她过去三十几年认识的人世间不一样。
成峰强撑着和闻善一起到了那出巨响的地方查看,原来是祠堂被炸了,通往广智大街的地洞被毁了,闻善带人仔细地检查,并无人闯入,只是暗道被人现了,有人钻了进来,但是打不开出口,若是他们胡乱倒腾,那么就会触动机关,引爆当时留下的炸药,地洞一瞬崩塌,不出意外该是有人被砸死在里面了。
乱了大半夜,各人又重新回去休息,华成峰尽力表现得平常,不让人看出他受了伤,青鸟叹了口气,又回了华成峰的房间,让他趴在榻上,打开药箱,用小镊一粒一粒捡出小石子,碎瓦砾,再细细地上药,这回屋里关着门,华成峰疼得哎呦哎呦直叫。
青鸟上完了药,站在华成峰床头,冷冷清清地说,“华成峰,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念你此番救我于危难,今日所做全是为还你人情,除此之外,你我再无旁的关系,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我再不管你歃血盟一分一毫,听明白了吗?”
有个台阶还不下,成峰忍着疼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明白明白,我再不胡说了,求欧阳掌门你好歹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先别走行吗?”
青鸟没吭声,成峰费力回头,“青鸟?”
青鸟说,“以后不许叫我青鸟,更不许叫青姐,不许叫欧阳,你给我规规矩矩叫欧阳掌门,我多留三天,再观察一下你的伤情再走。”
成峰垂头丧气,扑在榻上,“都听你的,欧阳掌门。”
青鸟晚上回去,一夜未眠,老是在快要睡着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问题,华成峰剩下那半句话是不是她猜的那样?你就和我干什么?转而又埋怨自己,他那脑子里还能想什么好事?少年郎最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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