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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衍怀铁青着脸:“你最好给我一个说法。”
“说法,这不就是了。”薄佻白眼波一转,眸如珐琅,玉指一点轻飘飘道,“你这不就是在同我闹别扭?”
“……”真想用两根指头捏死他啊!
“多说无用,看下去便知分晓。”薄佻白道,那副表情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多吐一个字。云衍怀如百抓挠心,这辈子没如此颓废过,憋屈半天又冒出一句:“要多久?到你说的真相大白,还要多久?!”
“日落时分。”这回倒是干脆利落,想他薄佻白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只是自洛阳一聚后诡异的事情太多,人人都悬起一颗心,不再信任单纯的接近。薄佻白将目光投向对面那座宅邸,日头逐渐偏西去,天边缓缓摇曳出一丝丝残红。日落时分,就快要来临了吧?隅殷色。
顺着薄佻白视线的方向,云衍怀看的清楚那一片颇为典雅的宅邸,不愧为百年书香门第,层层楼宇布局都独具匠心,居高眺望,尤为壮观。然而那里真的有他心心念念的人么?还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都在那里。虞秋水,该叫你虞秋水,还是如笙歌和玉缺所言,应当称呼你一声:
七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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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隅枕雪甫一踏进隅家就觉气氛不对,往日门禁森严之地竟然只留了一个新来的奴仆把守,见她到来还目瞪口呆,细问则发现言辞闪烁。隅家果真是出了事!她想,顾不得多问便匆匆往内堂去,她是急着间隅枕书,却不知此刻下人们早已正围在某处窃窃私语着连日来的怪异现象,也就不知她理想的救星正一步步堕入魔障里,不可自拔。
偌大前堂,只有一人正支着鬓小憩。他俯睫的侧面看过去有些微羸弱感,像一株清秀绝伦的兰花,纤细诱人。长长睫毛掩盖下的瞳仁乌黑如墨,眼稍勾着一星撩人的媚态。隅枕雪迈进门的双腿浑然一僵,双目陡然圆睁,只听那一声低笑灌入耳内:“咯咯,阿姐呀……”
阿,姐?他叫他阿姐?他是谁?!!
隅枕雪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错愕的望着那似曾相识的侧面,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她扶着门框的胳膊僵硬无比,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半晌,方才哆嗦着挤出一句:“你、你是……你是谁?!”
“我是谁。”支着鬓角的手腕慢慢垂下,露出那人完整的侧面,似曾相识的轮廓,嘴角一湾鬼魅的笑意。缓缓转过脸,少年额心一滴猩红朱砂无比妖娆,不语,只轻轻偏起头来冲她笑。
隅枕雪呆呆的看着少年向她一步步走来,双脚却像是被人钉在地板上动弹不得,距离越近,就越是能从那张应当陌生的脸上看到往昔熟悉的烙印,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唇他的肌肤,甚至于微笑的弧度,柔顺似水的眼神……
他是谁,她真的不知道麽?巨大的痛楚从心脏深处咆哮而来,像是钉久了蓦然被拔出的暗钉,撕扯的血肉模糊,才能看见伤处。
“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我的,好三姐。”少年立在她眼前冷冷的笑,逆光的脸像一面狰狞森然的修罗面具布满她的世界,她眼前一黑,失去意思的前一秒,是少年慵懒睥睨的眼神,锋利,如刀。
大片大片黑暗倾轧。
少年漠然的看着昏死过去的女人,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脸,嘟囔几句转过头,对着黑影喊了一声:“嗳,这张脸同以前的我真有那么像?”黑暗里,姬冰略一沉吟,答:“从前五分,现在……现在当是有八分。”
“为何?”少年蹙眉。
“或许是少爷阴力过盛,投身之时此人本已剩下一口气,少爷的进驻便是变相为他吊命,久而久之这身体被少爷所同化,理所自然。”“如此……”少年蹙眉,表情有些冷凝,蓦地冷笑了一声,“我方才想起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请少爷明示。”
“做贼心虚!”少年弯腰,细长雪白的手指漫漫滑过女人难掩憔悴的脸,凉凉道,“若非心怀鬼胎,你又怎能看透这人皮面具下潜在的灵魂……”
轻一挥袖,地上赫然空空如已。
“已过了三刻罢。”少年望着天色道。
“回少爷,正是申时三刻。”夏日昼长,入暮较晚,现在动手的确为时过早。
“哦。”少年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顿了顿,“姬冰,你恨我麽。”
“少爷?……”姬冰怔住。只见那少年缓缓抬起胳膊,轻轻覆盖在眼睑上,似笑非笑,喃喃着说:“我杀了你,你恨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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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江阴渡口。
他初醒来只觉身轻如燕,浑身上下从未有过的释然,愣了许久,亦是盯着自己空荡荡的胸膛盯了许久,这才明白过来一个事实: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可是为什么死呢?又是谁杀死了他。听说枉死之人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死前的悲惨景象,因为亡灵的时间是凝固的,没有过去和将来,天地不管,诸神不受。他后来绞尽脑汁的去回忆,方才断断续续的梦见许多情节片段,像散了一地的玉珠,由着他慢慢串联起来。
他也想起来,七月十五,正是他的忌日。
那男人一眼看去又呆又哑,痴痴的捧着一篮筐的黄纸蹲在汜水边,小心翼翼的裁整齐,然后耐心的把祭品摆好。他看的清楚,那祭品只有两个馒头,沾了灰尘,更像是被谁踩了一脚。他眼睁睁看着那男人蹲在哪儿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把馒头皮揭掉,坑坑洼洼的丑样子,却能吃。
他最后把那两个馒头放在江水边,烧了一大丛纸钱,扬手一撒,漫天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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