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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这边是一个有趣的开始，那边却是一个无眠的夜。

顾惜朝心里一直响着傅晚晴最后的那席话。勇气，该要有多大的勇气，去打破世俗的束缚，成全自己的任性？任性的结果……他从来没有任性过。大人们对他是容忍的，眼神是怜悯，可是这些都不是可以任意挥霍的。

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关于蜗牛的壳。

小蜗牛问妈妈，为什么我们从生下来，就要背负这个又硬又重的壳呢？

妈妈说，因为我们的身体没有骨骼的支撑，只能爬，又爬不快。所以要这个壳的保护！

小蜗牛说，毛虫姊姊没有骨头，也爬不快，为什么她却不用背这个又硬又重的壳呢？

妈妈：因为毛虫姊姊能变成蝴蝶，天空会保护她。

小蜗牛：可是蚯蚓弟弟也没骨头爬不快，也不会变成蝴蝶他什么不背这个又硬又重的壳呢？

妈妈：因为蚯蚓弟弟会钻土，大地会保护他啊。

小蜗牛哭了起来：我们好可怜，天空不保护，大地也不保护。

蜗牛妈妈安慰他：所以我们有壳啊！

顾惜朝就是蜗牛，不靠天，也不靠地，只靠自己。靠背着沉重的壳，保护柔软的心。

很安全，也很累。

是不是，可以把壳扔下，任性地面对人世，拉着那个人一起？

这样无解地想着，天渐渐亮了。

一早，和戚少商见了面，两个人都冒出一句话来：“怎么，昨天没睡好吗？”

两只熊猫相对无语，都没有去问对方失眠的原因。

戚少商无眠了一夜，精神委顿，不敢载着顾惜朝上班，两人只能赶公交。这一路，顾惜朝没有发现，自己多了许多发呆的时间，而戚少商也没有发现，因为他同样在兀自失神。

昨天晚上目睹的那一个拥抱，说完全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戚少商思虑了一夜，还是一心认定了顾惜朝，打算和傅晚晴战斗到底。可早上见了人，心又开始惴惴，想这人一脸疲累，是否也是思索了一整个晚上，有心投入温香软玉的怀抱？这样患得患失，一时间，也是心乱。

这一天，就在奇异沉默的气氛中过去了。在办公室直坐到下班时光，顾惜朝看着手边的工作，苦笑，一向以效率高著称的自己，今天竟然一无所成？

满脑子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勇敢？

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才发现，下雨了。

春天的雨，竟难得的瓢泼。天空灰得看不见远方，整个城市挂着水帘，身在广厦，却似乎都能听见落地窗外的雨声。

好久没见雨天，顾惜朝突然想起，助听器不能受湿气侵蚀。把助听器摘下，放到公文包里，不想和戚少商继续早晨的尴尬，他决定自己先走一步。

到了楼下，才发现雨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早上根本没有预想到这个情况，没有带伞，徒步走到车站，肯定得是落汤鸡……

正在为难，隐隐觉得有人在叫，“惜朝……”不确定地抬头望去，却发现戚少商撑着伞，正站在对街，冲着他喊话。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顾惜朝忍不住叫道。

戚少商放慢语速，以便让顾惜朝看见他的唇形。

可是雨太大，顾惜朝只能模糊地看见戚少商动着唇，却看不分明，拼凑不出个清晰模样。

身边有人开口，“他在说，你不要动，我来接你。”顾惜朝回头一看，傅晚晴嘴角含着释然，说，“也许我知道你为什么而爱。”

顾惜朝没有注意她后面的话，他的心慢慢被那句“我来接你”融化。

为什么每次都要那个人跑过来呢？为什么有风雨都需要他来挡？顾惜朝嘴角勾起笑来，将公文包往头上一遮，向戚少商跑去。

戚少商也是无所事事了一天。直到雨下了起来，才想起两人都没带伞。想着去对街的超市买好伞，正好接顾惜朝下班。他出门之前，把窝在心里一整天的阴沉都用一个深呼吸消纳。不管昨天发生什么，也不管明天会怎么样，只是看到那个人出现在眼前，就心生喜悦，从见到的第一眼起就再也放不下，那还有什么好说呢？一个傅晚晴？呵，来一打傅晚晴，他也有办法搞定！

此时，他看着顾惜朝冒雨跑来，忙撑着伞去迎，嘴里咕哝着，“不是让你等着吗，淋感冒了还得上医院……”正嘀咕着，惊见顾惜朝左手边一辆正常行驶的卡车为了躲避闯红灯的行人猛地向右拐去，因为惯性，车子直直向毫无防范的顾惜朝冲去。司机狂按喇叭，路人惊叫一片，奈何顾惜朝充耳不闻。

“顾惜朝！！”

顾惜朝在很多年之后回想，如今这一幕多么像电影。被戚少商猛地推开倒地的自己一瞬间做了旁观者，看着原应该在对街等候的人在眼前划了一道弧线，该死的导演偏以慢镜头播放，那飞起的人如一片叶子缓缓落地，仿佛过了一世纪。

他看着人们渐渐聚拢，看着闯祸的司机一脸惊恐，看着傅晚晴扔了伞拨开人群向他们奔来

……他也机械地跑，跑到那人身边，再也无力支撑自己，跌坐在冰冷的地上，颤抖的手伸向他。

“惜朝……”戚少商的脸苍白，血从身下淌出，和雨水混在一起，成了桃花一般的颜色。他叹息般地开口，“我说了让你等我……”

这回，他看清了他在说什么，“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他看见傅晚晴已经开始打电话，他从未像此刻，对自己的双耳充满了憎恨。如果不是他没听见……

戚少商想抬起手，却已无力。原来传说中的黄道吉日是不存在的，有句名言说的好：告白要趁早。有句话再不说，也许就将来不及。“惜朝，我……爱……”他说得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