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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离敷衍笑笑,没说话。
季郎碰了个璧,有些没脸,刚要说话便闻殿内出来一名内侍高喊:“进场。”
众人列队有序的进场,季郎只好暂时放弃了心思。
宽敞的大殿内摆着一列列的书案,每一列都摆放着屏风,防止考生交头接耳,前后排空位也够大,最上首的主考官位置空闲,两位副考官已经就位。
桌上已经提前摆好了清水,用以画子稀释颜料。
宁离按照桌子上的名牌入了座,淡然的打开箱子,摆好了笔搁、毛毡、调色玉蝶、各色颜料和从细到粗的毛笔,以及印章印泥。
颜料有四十二色,摆在书案上,旁边放着金箔研制而成的颜料,鎏金一般的色彩夺目耀眼。
两位副考官在殿内巡视,时辰差不多时,主考官姗姗来迟,殿门外走进来一位大人,宁离已经一月有余没有见过孟岁檀了,陡然一见他官服加身的模样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身着一身绯色圆领官袍,丰神俊秀,面若冠玉,头上带着襥头,劲瘦板直的身躯隐藏在官袍下,一脸肃然冷色踏进了殿,坐在上首,半点视线都未曾落在宁离身上。
孟岁檀叫人呈上考题,下发给各位考生。
宁离展开纸条,上面有一句诗:有为皆是幻,何事不成空。
这次的考题是围绕佛道而出。
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复杂,庆幸的是她在佛寺待了许多年,耳濡目染不少,难得是命题的本质便是虚无,比之其他五科,佛道最难,且过往几年内的命题多为山水屋竹和人。
宁离垂眸思索几许,在鼓锣敲响后开始作画。
虚无的释义分外广阔,可以是任何不存在的事务,这也极为考量画子们的巧思和设想。
主考官的书案上放着漏壶来计时。
她提笔在宣纸上双钩,细笔本就十分考验作画者的功底,一笔都不能出差错,加之时间有限,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浪费。
但,殿内显然有许多的画子焦躁不安,今年的出题刁钻,寻常人哪会长时间的接触佛像,就算有,大抵也不放在心上。
宁离居其中,临危不乱,伏在桌子上全神贯注,不多时,一副观音相跃然纸上,但这观音不是寻常佛寺的观音。
巨大的观音反弹琵琶,面容似云似雾,从云端飘来,身形呈飞天的形态,莲花盛开,悬浮空中,四面是一张张没有身形的,喜怒哀乐的人脸,围绕着悲悯的观音。
或哭泣、或嘶吼、或懦弱、或冷静。
笔触精细,没有一笔行差,多年的佛寺熏染叫她的心境与常人不同。
宁离捣了捣泛酸的肩膀和手腕。
漏壶中的沙还有一大半,大约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副考官始终四处走动,殿门外驻守着殿前司的人,孟岁檀视线漫不经心地凝着那道伏案的身影。
全然不似平常的模样,淡淡的光晕透过殿门洒在了她的身上,不可名状的心跳声在他的耳边一声大过一声,孟岁檀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虚无的落在一旁。
宁离开始上色时花了不少时候构思,不同于寻常淡雅的色彩,整张宣纸的设色沉闷,大量的金粉用明矾调制混在了颜料中,除去观音的设色比较亮外其余都是繁杂、秾丽、沉闷。
沙快漏尽后,她笔亦落下,拿起印章在角落一盖,待画干的差不多了,用胶矾水细细的刷过,用以固定底色。
沙壶落尽时,孟岁檀敲响鼓锣,嗓音低沉:“收卷。”
两位副考官一列列上前收卷,叶成在走到宁离面前时结结实实地一愣,随后触及到她的脸庞时掩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怎么通画,但也分的清美丑,这女郎的能力明显就是一只隐于鸡中的凤。
“慢着。”在叶成要把下一位画子的丹青收起时,孟岁檀突然喝止了叶成的行径,他已经收到了宁离后一位郎君身上。
被他这么一呵斥,叶成手抖了一下,抬眸有些无措的看着孟岁檀,触及他森森寒意的面庞,竟哆嗦了一瞬,把自己过往平生的错事儿回想了一遍。
“大人,可有什么不对?”叶成小心翼翼的问。
孟岁檀起身向这处走来,视线极为有压迫感,俊美到极致的面容上神色莫辨。
他视线凝着那道垂头的身影,他的手紧紧地握着笔,不敢抬头看,孟岁檀方才瞧得明白,那画子的试卷背后一抹墨色闪过,但仍旧被他捕捉。
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而来,便是宁离也忍不住提起了心。
在叶成差点跪下去的时候,孟岁檀站定在那人面前,食指微曲,敲了敲桌案,“你的画卷背后是什么。”
叶成发觉不是针对他,松了口气,疑惑的翻过了画卷,硕大宽敞的画纸上,赫然有一处墨渍鲜明的印在画卷背面,登时大吃一惊,指着那画子说:“大胆,竟敢做出这般歪门邪道。”
随即为了表忠心,转身拱手:“大人明察秋毫、火眼金睛,下官大意竟未曾察觉此人心术不正。”
“你第一次做画院监考,不知这些也是正常。”孟岁檀没多为难叶成,眉眼笼罩着一股寒气,极为有压迫的盯着他:“把他压入牢中,听候发落。”
那画子登时跪在了地上:“大人饶命,小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大人饶命。”
“鬼迷心窍?你的鬼迷心窍便是祸害旁人,踩着上位?你这种心术不正之人,若是进了画院,祸害风气,你便是杀头抄家都不为过。”
他的气势太过骇人,色厉内茬的模样,连周遭参考的画子都大气不敢出,叶成和章严站在一旁不敢抬头,待殿前司的人架着这画子拖出去后两位副考官再收卷时便多了几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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