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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虚觉得,自家君上是越来越会撒谎了。
以前说谎还会觉得不安,神色紧张,如今倒是好,站的正挺得直,一张脸上无波无澜,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问人家“用晚膳了否?”一样平常。
他说:“就梧要走那么久,让她来送送也是应当,有何值得生气之处?”
然而,站在这庭院一角,看着那头的夫人抱着肚子同就梧絮絮叨叨地说话,一炷香过去,君上的眼神就沉了。
什么话这么久都说不完?他走十天半个月,又不是走十年!
“主子,要去提醒夫人一声吗?”乘虚体贴地问。
江玄瑾摇头:“她有话没说完,就让她慢慢说,有什么好催的?”
嘴里是这么答的,可脸色分明越来越难看啊,静静地盯着远处那两个人瞧了许久,确定夫人一眼也没往他这边看之后,君上极轻极轻地哼了一声,一拂衣袖,径直往月门外走了。
李怀玉没察觉,她清点了就梧的行李,很认真地跟他道:“这个机会我给不了你,他给你了,你就得好生抓住。”
调兵来一线城,一旦平陵来的人有动作,他就能立功。就算没动作,就梧也会被当成紫阳君的心腹,与众多人建交,正式跨进官场。
她强占一线城,只让一线城的百姓承认了他们的官位,名牒送去京都,京都官府不认,始终名不正言不顺。江玄瑾此举,虽说有些个人情绪吧,但他是真的拉了就梧一把。
就梧神色复杂地点头,朝她拱手:“殿下多保重。”
“放心吧,还有这么多人在呢,你只管去。”怀玉笑了笑,“等你回来的时候,再摆酒宴庆贺。”
“好。”就梧郑重地再行一礼。
李怀玉抱着沉甸甸的肚子,看了看天边的阴云。老实说,一线城和丹阳最近的形势都不太乐观,除却与南平有交情来往之外,丹阳之地等同被孤立,就算江玄瑾现在松口让紫阳施以援手,丹阳紧张的形势要缓和,也得过上一阵子去了。
怀麟很聪明,挑这个时候朝她下手,若江玄瑾不在,她应付起来还真吃力。
不过还好,她给怀麟准备的惊喜,也在路上了。
京都自百官一场大换血之后,元气大伤,一直未曾恢复。李怀麟匆忙建立自己的势力,提拔了不少人,也惹了不少非议。
以前长公主在时,也不曾这般大举清除异己,而幼帝不仅下手狠毒,还动了许多声望颇高的老臣,甚至有轻慢白御史之意。他以齐丞相、柳廷尉和司马太尉为倚仗,偏听偏信,戾气也越来越重。
每年年底,东晋北魏西梁和南燕都是要相互出使,增进感情的,往年北魏都是让云岚清去,毕竟他睿智又善言,常常化险为夷,为国争光。然而今年云岚清已经逃回丹阳,李怀麟只能派了柳云烈去。
结果,刚到东晋,柳云烈就被人挡在了关门外,以柳廷尉的脾气哪里忍得?双方生了冲突,东晋今年直接绕过北魏,让使臣直接去了西梁。
这事儿一出,朝堂和民间都是一片哗然,本就有意见的几个老臣终于是按捺不住,于朝堂上进言,求陛下近忠臣,远小人。李怀麟糊弄了两句,态度摆明是要护着柳云烈,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后头再想办法找补也无妨,谁知道那六十岁的老太史竟悲愤交加,一头撞死在了御前。
老臣死谏,不管所谏为何,君主都会落得个“昏庸刚愎”的名声,这是怎么辩白也辩不平的。
怀玉唏嘘:“也算他倒霉。”
本是打算讨东晋百花君一个人情,让他为难为难柳云烈,谁知道竟然闹成了现在这样。
江玄瑾坐在她面前,冷淡地道:“自作自受。”
李怀麟听话归听话,心思太深,也太善伪装。他以前在教他习《帝王策》的时候,现他有些偏执的想法,替他纠了一回,这孩子就再也没表现出来过。
原以为是他改了,如今看来,只是他藏了而已。
怀玉垂眸:“他要是听你的话,再不济听我的话也成,都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可惜他信的是李善,李善为人便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善权术,不辩忠奸,刚愎自用。他一定教过怀麟,三公必为心腹,所以白德重现在被夺权,齐丞相和司马太尉撑起了朝纲。
看似稳固,实则尽失人心。
心口还是有点不舒服,怀玉不想再说这事儿,只盯着面前这人瞧。
江玄瑾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睫毛不会颤,一双眸子里墨色氤氲,像雨后湿漉漉的玄石。这双握惯了文书奏折的手,现在捏着一方锉子,表情冷淡,动作却温柔,仔细地替她把长了的指甲修整好。
眉目松缓,怀玉笑道:“其实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江玄瑾看她一眼,拉起她另一只还未修剪的手递给她看:“自己来?”
缺缺巴巴的指甲,都是她啃出来的。
“你不觉得这样很快吗?”怀玉理直气壮地道,“你锉一个指甲要好半天,我两三口就搞定了。”
眉心跳了跳,江玄瑾眯眼:“老实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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