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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也察觉出不对,或者,秀儿在另一队人里面,兰花心里在想,绿丫已经冲到屈三爷面前:“秀儿呢,秀儿呢?秀儿在哪里?”屈三爷正在感慨,原本以为流放十年,没有机会回到京城了,毕竟流放地所受到的限制很多,连离开都不能。可是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仅仅过了一年多,自己就回到京城,等安顿下来,找到儿子,然后,再谋重起来。
屈三爷冷不防有人冲到自己面前,初时还以为是这人认错,毕竟等在城门口等流放的亲人回来的不是一个两个,可当屈三爷听到有点耳熟的声音,再抬头细瞧时候,就认出来人是谁了,看着如同一朵鲜花怒放一样的绿丫,屈三爷忍不住往绿丫胸口溜了一眼,这一眼让绿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屈三爷经过这一番,依旧是恶意不改。
但绿丫不能退缩,毕竟,寻到秀儿的唯一希望,就是在屈三爷身上。屈三爷的声音变的有些浑浊:“原来是绿丫啊,瞧你做了妇人打扮,想来是嫁给张小子了,那小子,可真有福气。”
绿丫打断他的唠叨:“秀儿呢,我问你,秀儿在哪?”屈三爷的眼这才往绿丫脸上瞧去:“秀儿?她是我闺女,是我生的,当然任由我处置,我没钱使,把她卖了,十两银子呢!”
卖了,虽然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可绿丫还是觉得自己浑身没有力气,屈三爷这样的人,怎么能把秀儿卖到什么好地方?不是勾栏就是……,绿丫不敢再想下去,不敢去想有那样明媚笑容的秀儿,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当有一日,再能相见的时候,秀儿还能和原来一样吗?
绿丫觉得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原本明媚的阳光此时变的黑暗,屈三爷欣赏着绿丫脸上的神色变化,这样的小蹄子,就活该,吃里扒外的东西,如果不是她,自己现在还在京城过着好日子呢。想到过去两年的经历,屈三爷忍不住抖了下,那牢里,不想再进了,自己狠,牢里的人更狠,折磨人的法子都是想不出的。
屈三爷还在想,冷不防身上已经挨了绿丫一拳,接着拳头如雨点一样落下,伴随着绿丫的哭骂:“你不是人,秀儿那么好的人,你折磨她也就算了,到头来,你还要把她给卖了,你不给她活路,你这样的,该下十八层地狱,层层历遍。”
屈三爷冷不防挨了几拳,心头戾气顿生,踢起脚就想把绿丫踹到地上,正在和兰花说话的衙役见状就喝道:“做什么呢?你还没经过老爷放呢,现在还是个囚徒,就敢动手打人了?”
屈三爷被这一喝骂,急忙把脚收回来,对衙役规规矩矩地道:“爷,您瞧,这不是她来打我吗?”衙役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这样的人,我也着实没见过,你老婆跑了,就把闺女卖了,要不是……”
衙役说的正顺溜,猛地想起不该说,急忙住口,兰花已经上前拉住绿丫:“绿丫,先缓缓吧,我们再想别的法子。”绿丫擦一把脸上的泪,瞧向衙役:“不是说,流放的人不能卖吗?为何……”兰花已经一把捂住绿丫的嘴,这种多问多错的话还是别问了。
衙役咳嗽一声看向兰花:“刘大嫂,贵亲有些不稳当,你先带她回去吧,这些事,心照就是。”心照就是,绿丫眼里的泪怎么都忍不住,兰花已经把绿丫拉出来,往另一边走了。
绿丫甩开兰花的手,看向屈三爷,屈三爷老老实实在人群里,绿丫的双手不禁握成拳,屈三爷这回,永远别想落到好了。兰花再次上来拉住绿丫的手:“绿丫,回吧,有些事,不能说,等你姐夫有机会往那边去,问问相熟的人,打听打听秀儿到底被卖到什么地方了。”
绿丫用手背把脸上的泪擦掉,声音干涩难听:“能卖到什么好地方去?就依他们的心性,能卖去给人做妾,已经是放秀儿一马了,只怕是卖到那种……”那种最下等的窑子里,一天要接十七八个客的地方,听说这些地方的,连裤子都来不及穿,用不上三四年,就被活活揉搓死了。
想着绿丫就蹲在地上,低低地哭起来。兰花没有绿丫对秀儿那么深的情意,可好好的姑娘,要真被卖到那些地方去,那真是一辈子都洗刷不干净。
风吹着绿丫的衣衫,秀儿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好日子是什么样的,我也想过过,我不愿意像我娘一样,绿丫,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现在,我过的日子是好日子了,可是秀儿,你已经不知道了,你还记得我们说的话吗?你还会拼命地挣扎活着吗?等待着看到阳光的那一天。绿丫眼里的泪怎么都擦不干净,知道不该这样蹲在大街上哭,知道兰花在等着自己,但心里就是忍不住,看见希望的时候被人把希望踩灭,比没有希望更加残忍。
兰花长叹一声,弯下腰去拉绿丫:“绿丫,你要哭,也先回家吧,我这腰,站不住。”兰花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呢,绿丫抬起头,兰花看着绿丫那张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伸手替她抹掉眼泪:“绿丫,回吧。”
绿丫想站起来,但觉得双腿都没有力气,最终还是撑了把地面这才站起来,看着兰花那高挺的肚子,绿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轻声说:“兰花姐,以后,不管多苦多难,都不能卖孩子。”
卖了孩子,不知道他以后会遇到什么事,什么样的苦都要自己吃,兰花奇怪地看一眼绿丫,接着就了然笑了,轻抚一下自己的肚子:“不会的,我就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把孩子养好,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老虎尚有爱子心,可为什么做父母的,遇到了难处,想的都是卖了孩子呢?绿丫觉得自己的眼又湿起来。兰花把绿丫的手握住:“绿丫,我受过这样的苦,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再吃这样的苦头。”绿丫点头,此时已经到了刘家,老刘听到门响就急忙走出来:“我方才在衙门里时,听说你们问的那个人今日该到京了,急忙过来,没想到你们都不在。绿丫这是怎么了?”
兰花走了这么一段路,也觉得腿酸,坐在院中用手捶着腿,叹气说:“秀儿,被她那个不要脸地爹给卖了,只怕流放地的人也收了点好处,所以……”老刘的眼一下瞪大:“怎么会这样?”接着老刘皱眉:“难怪还有病亡的,我恍惚看见有姓屈的。”
病亡的?秀儿被报了病亡,也就是说,这个人,从此在这世上都不算存在了,绿丫觉得喉咙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腿也站不住,只是缓缓地扶着石桌,这样才能支撑自己不倒下。
老刘说完回头见绿丫这样,搓搓手说:“哎,这种事,其实也是常见的,你也晓得,老爷管不了这么多的,不过,等以后有机会,我去到那边,细细问了人,未必不能把人寻出来,只要活着,这种事不是什么大事。”
绿丫觉得头都嗡嗡作响,很想大哭一场,可当着老刘的面哭不出来,只是含泪点头:“那谢谢姐夫了,我回去了,这会儿,也晚了。”老刘也听兰花说过秀儿的事,虽然已经听过见过不少,可也忍不住叹息:“遇到这样虎狼样的亲爹,那姑娘也是命苦,我送你回去吧,这一路上还远呢。”
绿丫没有推辞,和老刘一起回去,这一路老刘想说点什么安慰绿丫,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还是快到了,绿丫才自己回过神来,对老刘道:“姐夫,你回去吧,我也不留你了,兰花姐还怀着孩子呢。”老刘也晓得自己嘴笨,安慰人不擅长,哎了一声就转身,想着去告诉张谆一声,这么一想,老刘就先往铺子里去。
绿丫推开门,往自己住的院子走,现在,没有人了,可以好好地大哭一场。张家门口已经等了个人,瞧见绿丫进来就迎上前:“小张嫂子回来了,小姐打我来问问,就是那位,接到没有?”
原来是藕荷,绿丫现在连打招呼的心情都没有,只是轻声说:“没接到。”没接到?藕荷皱下眉,接着就又道:“那哪天回来,有准信没?”
“人没了就是人没了,哪有什么准信?”绿丫的声音陡然提高,不但吓到了藕荷,也吓到了绿丫自己,藕荷看着绿丫,眼睛顿时瞪的很大,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明白了,小张嫂子,你先好好歇歇。”
绿丫晓得自己该对藕荷道歉的,可是现在嗓子眼里堵的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推开院门走进去,顺手带上院门,坐在地上就大哭起来,也不管外面的藕荷听到没有。
这哭声传到外面,藕荷心里了然,只怕是那位出什么事了,不管怎么说,先回去告诉小姐才是正经。藕荷刚要走,曾大嫂就从门里窜出来,拉住藕荷的手嘴就往绿丫家那边呶:“这哭什么呢,是不是小姐派你来传什么话,她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人,这才哭了?”
“曾嫂子,你消停些罢。”藕荷把曾大嫂的手一甩:“小姐和小张嫂子,好着呢,你别想从中挑拨是非,还有,好好地想想你怎么生个孩子出来吧,免得曾大哥起了什么外心。”说着藕荷就往外走。
“小烂货,自己不是小姐,摆出这副款来做什么?”曾大嫂嘴里骂了一句,跑到张家门口,附耳在那里细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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