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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聪明人,谁能不明白沈大掌柜的话,不过小裘掌柜心里明镜似的,别看东家已经病了这么久,瞧起来精力不济,可心里是有主意的,沈大掌柜精明了一辈子,这会儿想欺生,难免有些糊涂了。小裘掌柜心里断定了,这才笑着道,“不敢不敢,我爹前儿还说呢,在家这日子过的逍遥,沈大叔以后,也能和我爹一样的逍遥了。”
沈大掌柜面上笑容没变,但心里已经在冷哼,自己不过作势辞工,什么都还没做呢,这人就这样转了风声?转了风声也好,就瞧瞧到时你们的忠心,能换来些什么?
小沈没有自己的爹那么有城府,等一散了席,众掌柜各自回店铺,按理说沈大掌柜也该各家店铺走走,去慰问慰问,可他托辞酒多年纪大了,让张谆一人前往各店铺去了。
等一上了车,小沈这才道:“爹,现在瞧着,东家可是不好相与的。”沈大掌柜虽说酒多是托词,可也喝了好几杯,上了车就闭目养神,听儿子这样说话连眼都没睁开,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要好相与,廖东家就不会把产业都交给她。锐气肯定是有的,可是有时候,光有锐气是不够的。”
小沈又叫声爹,沈大掌柜在心里盘算一番才对儿子道:“无妨,我辞了工也不怕什么,你再和柳家那边细说说。独木难支,就那么几个人,我瞧她怎么做。”这是要给榛子使绊子,小沈应了,但想起廖老爷又想说什么,沈大掌柜嘴砸一下:“廖东家那边,我瞧着,日子是有数了。”
“我这里很好,今儿是除夕,你该在秦家守岁才是。”廖老爷瞧着榛子,声音已经变的有些虚弱。榛子连斗篷都没脱掉,就看着自己的舅舅:“我已经去过了,总要过来瞧瞧您,再回去守岁。舅舅,我舍不得你。”
榛子后面一句话已经带上哭腔,廖老爷笑了:“什么舍不得,敏儿,就算我活一百岁,还不是一个死?这些日子,我已经把过去那些事都想清楚了,我活这一辈子,值了。再说天下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既然上天不愿意给我子嗣不愿意给我寿数,那我也只有受着。只是辛苦了敏儿你。我原本打算把你寻到,给你好好地寻门亲事,然后看着你生儿育女,我就很高兴了。至于那些钱财,从天下人得来,那散给天下人,也是平常事。”
“可是,我没想到我的敏儿,竟是个不输男子,不,比一个男子更好的女儿。敏儿,虽然舅舅很担心你,觉得你会很辛苦,可是舅舅很高兴。”说的再洒脱,钱财从天下得来,就散给天下人,可自己的产业能有人接手,而且接手的很好,廖老爷还是会十分高兴。
榛子不敢给舅舅看自己的泪眼,只是趴在那里拼命点头,廖老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秦清走进来,瞧见这一幕就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廖老爷听到脚步声抬头瞧着秦清,对他露出一个笑:“这些日子以来,我也瞧出,你是个好孩子。虽然没有敏儿能干,但一个男子,能支持自己的妻子做这样的事,已经很不错,非常不错。我也不说什么把敏儿托付给你的话。只愿你们夫妻同心,齐心合力,互不辜负。”
秦清应是,走到廖老爷面前和榛子并肩跪在那里,佳儿佳妇,这样就很好。只可惜自己安排的那场大戏,那出无比精彩的大戏,再也瞧不到了。秦清夫妇已经离去很久,眉姨娘走进来,见廖老爷安静地坐在那里,心突突地跳,颤抖着伸出手指去摸廖老爷的鼻息,手指还没触到,廖老爷已经睁开眼看着眉姨娘,声音已经有些喘息:“我想,安安静静地坐在这,等候着该到来的时候,这一切,是多么地好。”
眉姨娘收回手,努力把哽咽咽下:“我陪你,老爷,我陪着你。”廖老爷的笑很淡,这一生遇到这么多的人,见识过那么多的风景,本以为会孤身一人离去,还有人陪在自己身边,真好。
秦清夫妇回到定北侯府,定北侯府热闹依旧,一点也没有受他们离去的影响,问过丫鬟,知道团年宴还没开始,榛子这才呼出一口气,两人是趁祭过祖团年宴还没开的一小段时间溜出去的。
秦清把妻子的手握一下:“别担心,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天下没有嫁了人就不许回娘家的。”可今日不是平日,榛子瞧着丈夫,还是没把这话给说出来。秦清见妻子眼波流转,在她耳边轻声道:“再说,也少不了你一个。”
这话说的对,榛子走进定北侯太夫人的上房,屋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人,定北侯太夫人和几个老妯娌正在叙话,秦大奶奶在那逗,惹的定北侯太夫人笑个不住,定北侯夫人在和几个妯娌说着话,榛子进去,并无一人现。
榛子的心刚放下,秦二奶奶已经笑着道:“果然还是这婚夫妻和别人不一样。方才三叔在门口一探头,三婶子托言出去,这会儿才回来,真是一会儿都隔不开。”这话一说,众人的眼都看向榛子,定北侯太夫人已经道:“都打年轻时候过,谁婚时候不是如胶如漆的?我可记得二奶奶刚过门的时候,有一天我寻二奶奶你说话,结果老二在那遣了三回人来问。”
定北侯太夫人这护着榛子的架势是人都看得出来,秦大奶奶已经笑了:“到底是太婆婆记性好,说起来,四婶子也是婚不久,还不晓得等会儿四叔叔会不会在外探头呢?”秦四奶奶是个小官之女,家世不算出众,嫁进侯府这两月来,虽是个庶子媳妇,可是这吃穿用度来往人情,比起自己家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直想着不能在妯娌们面前露怯,这会儿被秦大奶奶笑着打,一张脸登时红了,不晓得该向谁求援。定北侯太夫人已经笑着拍下秦大奶奶的背:“就你是个猴儿,瞧瞧,捉弄你小婶子们,捉弄了一个又一个。”
秦大奶奶双手拉住定北侯太夫人的胳膊,撒娇地说:“瞧瞧,我这特地给太婆婆您说笑话,哄您开心呢,又被您说了。”众人跟着大笑,秦四奶奶见都不往自己身上瞧了,这才敢把头抬起来,长舒一口气。
榛子瞧着秦四奶奶的举动,若自己没有被舅舅悉心教导,初嫁入这样人家,只怕也是如此怯生生,害怕被人看不起吧?
团年宴上,大家都欢欢喜喜,撤下宴席,又在厅里坐着守岁,榛子很想再趁这个时候回廖家瞧瞧舅舅,可众人面前,再寻不到别的时机,也只有陪着大家坐在这,说着闲话。
远处传来梆子声,子时已过,交过岁了又是一年。榛子刚要抬头,手已经被秦清握住,感觉到他手心的暖和,榛子对丈夫抬头一笑。既然选择了他,就不会后悔。
“交过岁了,你们赶紧去睡吧。”张谆打个哈欠,拍一下小全哥的屁股,小全哥打着哈欠指着容儿:“妹妹已经睡着了。爹,她不守岁。”绿丫过来捏一下儿子的耳朵:“你这个做哥哥的,成日只晓得告状,你妹妹还小,满打满算也才两岁,熬不住也平常。赶紧去睡吧。”
小全哥鼻子皱一下,对爹娘行了礼,就歪歪倒倒上床去睡。绿丫也要收拾睡觉,见丈夫坐在那动也不动,上前拍他肩一下:“想什么呢?”
张谆握住妻子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这年到了,总觉得有什么事会生似的,心里有些不安稳。”绿丫笑了:“今年必定是不同的,你也知道的,担心什么呢?最要紧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赚的良心钱,自己也能安心,张谆拍一下妻子的手了然一笑。
年岁,总有不少人家的年酒,绿丫选了几家去了,初三这日是在朱家,这些年朱张两家走的越近了。朱大爷在京里的生意也颇顺溜,年节都不忘给朱太太这边送礼。朱太太自然也有回礼过去,你来我往,朱大爷和朱小姐倒真像对兄妹似的,这样一来,朱太太的心是完全放下了。
这不操心,人就开始福,绿丫走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人在那说:“朱太太你也总有五十了吧,瞧着这气色,比我的还好,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呢。”
绿丫往朱太太身上一望,她穿的是茜红色八团吉祥纹的团衫,底下露着紫色凤尾裙,因是年,头上还戴了一支鹅黄绢花,瞧着气色的确不错。
绿丫上前给朱太太拜过年,也跟着别人凑,赞朱太太气色好,朱太太笑着道:“也别赞我气色好了,你们瞧瞧张奶奶,脸上也是红是红白是白的,也不是我捧着她,这些人里,统没一个有张奶奶日子过的舒心。”
儿女双全丈夫能干这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夫妻和睦,到现在张谆都只有绿丫一个,在商户人家,这样情形已经算是极罕见的。朱太太这么一说,绿丫就用手摸一下脸,笑着道:“我不过是不操心罢了,要说过日子,谁家没有点磕磕碰碰的?”顺着说闲话,酒席送上众人也就入席,绿丫听了两出戏,正打算告辞时,旁边有人已经道:“方才张奶奶说,谁家过日子没有点磕磕碰碰的,可也要瞧是什么样的磕磕碰碰?不说别家,就说柳三奶奶,原本一直生不出来孩子,纳了好几个也是石田一般,上个月出外应酬时,听说纳的那个,有了身孕。这下可不得了,柳太太差点就把这个妾,顶上天了。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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