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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图谱挺有意思的,连环画我也看完了,你的信我还没有找到,但我肯定它们一定就在这间房子的某个角落里,等待掘。
我不是故意中断通信,可能是因为搬家,要怪就怪我爸。我的事,我还没想好从哪里开始写,现在更愿意回忆起我们小时候,但大概率是想不起的,我药吃得太多了。
我只知道在哪里上了学,只记得从学校到家常走的那条路,人们是无数个模糊的影子,事件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它们每天都在淡去。
我又给你写信了,你会给我回信吗?期待你的回信。
第二天上午,方简把信、连环画和小白菊一起快递给小莱,市内包裹应该当天就能到。
持凝思,寄情于字,在通讯达的今天,有多少人还写信呢?信还有去处,有一个肯与你通信的人才是最难得的。
吃过午饭,方简在楼下逛了会儿,又认识了几种常见的花卉树木,在老年活动中心门口听老头吹萨克斯,晚饭前回家,饭后接着找信。
到晚上八点,只剩床底下没找过,她弯下腰,杂物堆里一眼看到床尾蒙尘的饼干盒。
用晾衣杆把饼干盒扒出来,抹布擦净浮灰,方简重洗干净手才来启盖。
牛皮纸信封整整齐齐摞了两大沓,饼干盒密封性很好,一股陈旧纸张和钢字墨水的香气从盒子里溢出来,充斥着鼻腔,方简用力吸了几口。
这是真实的历史,是她和小莱的过去,她们竟然有这么多信……
全部都是从桃阳县桃阳镇寄来的,信封上的迹不似孩子的,只有落款处歪歪扭扭的‘姜小莱’三个字是她自己写的。
是了,就照片来看,那时候小莱应该刚上小学,识字不多。
方简不急着拆,信封背面备注了日期,她找到时间最早的一封,是十四年前的夏天,那时候她十岁,上小学四年级。最后一封则是一年之后的九月,这一年间,小莱一共给她写了二十三封信。
难以想象,这二十三封信竟然在饼干盒里躺了那么久,就在床底下,那么近。
她放了小莱十三年的鸽子,小莱等了十三年也没有等到她的回信……
也许是二十四封信,最后一封因无人查收只能退回。
九岁的姜小莱够得着邮筒吗?她整日背着书包大街上晃悠,看见穿绿制服的邮递员叔叔,眼睛陡然睁大,变亮,急得跳脚,大喊:“叔叔,有我的信吗?我叫姜小莱,姜小莱的信。”
邮递员叔叔眯着眼睛想一想,把屁股后面挂的墨绿帆布包转到身前,小小莱高兴得一阵乱蹦,叔叔把信递过来,告诉她信被退回来了,原地址无人签收。她瞬间垮脸。
方简想象她生气的样子,攥着信流着眼泪走回家,踢飞路边的小石子,对着天空和大地打拳,扑进爸爸或是哥哥的怀里,放开嗓子嚎个昏天暗地。
小莱伤心欲绝,简简姐姐搬家没有给她留的地址,姐姐心里根本没她。
她们初遇时,小莱明里暗里提醒,她竟然都没有现。
方简太迟钝了。
信纸薄脆黄,有一种古老的专属于纸张的香气,方简抱着饼干盒回到书桌边,小心展开这封信。
信纸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工作簿,布满红杠杠,顶头一排红色的宋体字:桃阳镇第一中学。
《gei方简的一风信》
亲爱的方简:
你好!
zhe是我写给你的信,字好nan写,我gei你画画吧。
纸页下方是一幅儿童简画。
线条简单潦草的大树,树下的草丛左右各开了两朵小花,天上有云,有太阳,有比太阳还要大的小鸟,树下两个手牵手的火柴人,火柴人的脑袋上各开了一朵小花。
这就是八岁的姜小莱写给她的信。
不知道十岁的方简展开这封信时是何心情,二十四的方简只觉得信息少得可怜,她想和九岁的小莱多说一点。
二十四岁的方简肯定,十岁的方简一定也嫌她说得太少。
可她已经很努力了,人家就认识这么几个字,都给你画画了,你还想怎么样?
方简又拆开第二封,这是昨天那封的回信。
亲爱的方简:
你好!
我又学会了几个字,我好厉hai,我给你画画吧。
下面又是一幅儿童简画,跟上一封唯一的区别是多了一所小房子,应该也是她学会的。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内容了。
方简长叹一声,姜小莱同学,这多少有点敷衍了。
没有回信,方简也不急着拆,总得有来有回,就不信剩下的全是简画,十岁的方简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第二天上午,方简还在睡懒觉,接到快递员的电话,慌忙套上衣服跑下楼,果然是小莱寄给她的,电脑主机一样大的纸箱子,很沉。
方简激动坏了,小莱给她寄东西来了,但愿不是她落在那边家里的衣裤鞋袜!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姜小莱气性可大呢。
幸好不是,箱子里一个用塑料袋包起来的牛皮纸信封,剩下全是桃,整整齐齐码在瓦楞纸里,外面还套了一层泡沫网。
信有两封,一封带黑色的霉点点,另外一封很,是随手从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纸——我爸爸寄来的桃,是自己家山上结的水蜜桃,很软,不嗑牙龈,今年最后一批了,马上过季没有了。代我向爷爷奶奶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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