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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灯后，他伸手从枕头下掏出个东西来，一边沉思，一边无意识地摩挲把玩。

  ——那是过年时庆王送的斗剑玉佩。

  第42章

  安卧家中，所有寝具都是熟悉用惯的。

  疲累不堪，本该一夜黑甜无梦到天明。

  然而容佑棠却辗转反侧：从枕头左边挪到右边、从上面挪到下面、从床头挪到床尾。

  剿匪期间都睡得死沉死沉，可这一晚，他却做了许多光怪6离的梦：难道是因为初次出征、精神过于紧绷？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容佑棠一时梦见鹅毛大雪北风呼啸，他艰难骑着马，拼命追赶，可前头大军却跑得飞快，转眼不见踪影！风雪迷了眼睛，他万分着急，大喊：&1dquo;等等！等等我啊！”可隆隆马蹄声渐行渐远，眼前一片白色空茫。恍惚还听见有士兵说：&1dquo;掉队的就丢野地里喂狼吧！”

  容佑棠心突突地跳，咬牙努力追赶，冲过几丛松林堆雪后，拐弯处却猛然立着一人一马：庆王戎装齐整，虎目炯炯有神，静静等待，威严道：&1dquo;慌什么？天塌了？”

  脑海中转瞬一闪，容佑棠忽又到了顺县城墙下，后有乌泱泱一大群土匪高举刀剑冲来、喊打喊杀，容佑棠却握着自己的短小匕，急得大叫：&1dquo;怎么是这个？我的刀呢？”

  背后就是城墙壁，退无可退。容佑棠豁出去想：看来今日难逃一死了！爹，儿不孝，不能奉养终老，您多多保重，希望来生咱们做亲生父子、有平凡温馨的家，愿所有不幸在今生彻底了结！

  容佑棠打定主意，大吼一声，握紧匕，毅然决然朝土匪冲过去，是同归于尽的搏命架势——但他身体忽地腾空、有人抓住他的后领飞翔，瞬间回到了破败的县衙门前，耳边传来庆王的嗓音：&1dquo;容佑棠听令！你的任务是：守卫县衙。”

  哎、哎——

  对了，要身穿五十斤铠甲半时辰能跑十公里的人，战时才有资格上城墙，我没那体格，只能守县衙。

  正当容佑棠睡梦里弯起嘴角微笑时，忽然被轻轻摇晃，并听见熟悉的慈祥呼唤：&1dquo;棠儿？棠儿？日上三竿了，起来吃饱再睡。这孩子，你梦见什么了？笑得这样高兴。”

  容佑棠被叫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1dquo;爹。”他这才觉自己横着俯卧、脑袋悬在床沿，胸口硌得生疼，他伸手摸索，掏出一看：原来是斗剑玉佩。睡着后被压在身下了。

  &1dquo;这什么啊？模样怪有的。”容开济乐呵呵笑问，全然的有子万事足，他依次挂起床帐、床帘、窗帘、内间棉布帘。

  容佑棠将其塞回枕头底，想了想，实话实说：&1dquo;庆王府过年的红封，压祟辟邪用的。”

  &1dquo;嗯，他们府里出手确实大方。”容开济顺势告知：&1dquo;年前卫家公子捎回属于你的年礼，说是王府当差的都有。可我见不到你的面，就不愿意收，结果他急了，放下东西就跑了。”

  容佑棠软声歉意道：&1dquo;爹，都怪儿子不孝，让家里年也没过好。”

  &1dquo;只要你平安就好。”容开济感慨道：&1dquo;有什么办法？毕竟爹养的儿子，男子汉总要建功立业、谋个好前程。若是女儿，爹反而更愁啊，毕竟你没有兄弟帮扶，到时只能招婿了。”

  容佑棠利落穿衣套靴下床，回手整理被褥，乐不可支道：&1dquo;招婿？哈哈哈，那幸好我不是女的，否则您得加倍愁。”

  &1dquo;后宅年轻媳妇难呐，一家子一多半都是长辈，得辛苦伺候着，还往往吃力不讨好。”容开济摇头怜悯道。

  容佑棠几下束好头，跑去外间洗漱，赞同道：&1dquo;爹说得对极了。我昨儿路过兴大家时，他老娘又坐门槛上骂儿媳妇了，每回就那几句话，无非&1squo;水烫水凉、菜咸饭干’，她逢人就拉着诉苦告状，连我也不放过，兴大嫂子就躲门后哭，唉。”

  &1dquo;兴大成年后嗜酒嗜赌，兴大家的再贤惠也劝不动酒鬼赌鬼，日子过得苦啊。”容开济同情摇头，话音一转，坚定道：&1dquo;咱们家就不同了！今后你媳妇一进门，就是内当家的，她若能干，铺子也可以交给她！你安心读书应试，争取得中为官，好歹跳出商贾一流，为儿孙后代谋个好出身。爹无能，我这内侍身份还拖累——”

  &1dquo;爹啊，您又来了！”容佑棠哭笑不得阻止，&1dquo;咱们爷俩命中就该做父子的，家里也一直挺好，那些我根本没在乎过。世上德才兼备者往往宽厚仁善，只有小人才阴损短视，无需理会。”

  容开济欣慰笑了笑，伸手帮儿子整理衣领，满怀憧憬道：&1dquo;今后你成了亲，可得多生几个，不拘孙男孙女，让家里热闹起来。爹寻思着，你找媳妇门第绝不能高，免得她借势欺压，但也不能过低，门当户对最好——”

  容家没有主母，爷俩都没亲戚。容开济只得既当爹、又当娘，用心抚养儿子。

  &1dquo;爹，您不是叫我先专心读书吗？”容佑棠讨饶提醒道。

  长辈日常都爱唠叨这些。容佑棠听得多了，听完上句可以接下句，偶尔还会促狭打——然而他今天听着觉得有些、有些&he11ip;&he11ip;

  &1dquo;这是自然！”容开济忙严肃嘱咐：&1dquo;你年纪还小，理应全身心认真攻读圣贤书，切忌早早沉迷儿女情长，那会毁了精气神的。”顿了顿，容父又吐露：&1dquo;这也是爹几番婉拒媒人的原因——”

  &1dquo;媒、媒人？”容佑棠正要开门出去找吃的，听得吃惊猛回头。

  容父难掩骄傲：&1dquo;自你中秀才后，就有好几个媒人上门打听，爹不想你分心，所以悄悄回绝了，也没现有合适的。亲事不能急，须得慢慢来、仔细寻访。总之，门当户对是必须，也希望姑娘能温婉端庄、略通文墨，才能与你合拍。平心而论，世叔家最合适，只可惜严姑娘十年前就出嫁了——”

  &1dquo;爹，我现在专心读书这事儿咱以后再说吧啊！”容佑棠开门，一溜烟跑远，突然非常庆幸自己不用着急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