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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她没法活了。

  袁克己走到初夏跟前，丢下一句：&1dquo;你们好自为之。”说完，大步出了门。等他走了，墨竹去扶吓得瘫软的初夏：&1dquo;没事了，他走了。”

  初夏恍恍惚惚的嗯了一声，道：&1dquo;小姐，奴婢侍候您穿衣。”墨竹以为事情过去了，让初夏把门关了，擦净身子，便躺下了，初夏则在一旁给她扇扇子。墨竹不忍心苛待这小丫头，道：&1dquo;我不热了，你也去睡罢。”

  &1dquo;那奴婢等小姐睡了，再停。”初夏道。

  &1dquo;好吧。”墨竹闭着眼睛，享受丫鬟扇来的微微凉风，渐渐的困意袭来，昏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没看到初夏。昨晚用的蒲扇扔在她枕边，墨竹以为初夏去打洗脸水了，并没在意，自己梳了头、穿好衣袍。可左等右等，仍不见初夏的影子，她不由得着急起来。

  这时，门口来了个从没见过的小厮，小声禀告：&1dquo;大小姐，今个早饭您想吃什么?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做。”

  墨竹起身来到门口，对那小厮道：&1dquo;你看到初夏了么?我的饮食起居，是她负责的。”

  那小厮猫着腰，道：&1dquo;初夏姑娘来不了了，公子吩咐奴才的。”

  &1dquo;什么叫来不了?”

  &1dquo;初夏姑娘今早吊死了。”

  &1dquo;什么?!”墨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好的一个人，昨晚上还给她扇扇子，怎么一会不见人就死了呢。她气血上涌，但知道跟小厮说不上话，要找就找罪魁祸算账。

  墨竹直奔袁克己住的禅房，门口的随从认得墨竹，不敢阻拦，墨竹便一脚踹开禅房的门，闯了进去。袁克己正在整理蹀躞带，往环扣上挂佩刀，见妹妹风风火火的冲进来，露出嫌恶的表情，冷声道：&1dquo;干什么?”

  墨竹径直走到他面前，仰头气势汹汹的道：&1dquo;袁克己，你到底想怎么样?”

  &1dquo;啊?”

  &1dquo;咱们今天得把话说清楚!若是误会，没必要遮遮掩掩，把话说开了，当做什么都没生过，各过各的日子。如果不是误会，我想问问，你想把我逼到哪一步?”她并不畏惧他，字字清晰的吐出一串话。

  袁克己怒目：&1dquo;当然是误会，我不想再看到你，快滚!”

  &1dquo;初夏是怎么死的?”

  &1dquo;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害怕主人先动手，先自行了断了。”袁克己推了墨竹一把：&1dquo;为了丫鬟敢向我兴师问罪!”

  墨竹指着他的鼻子恨道：&1dquo;都是你的错，是你逼死她的!”

  这样的举动在袁克己看来无疑是可笑的：&1dquo;一个奴才，死就死了，我逼她?她算什么东西，值得我劳神逼她死。你在裴家的丫鬟，知道你投河了，不都殉主了吗，难道也是我逼的?”

  墨竹忽然想起了什么：&1dquo;&he11ip;&he11ip;收留我的&he11ip;&he11ip;”会不会也像初夏这样&1squo;畏罪自杀’了，裴邵凌答应过她不会伤害他，但谁敢保证张老汉不会因为恐惧，自行了断。

  袁克己冷笑道：&1dquo;你让他活，可他敢活着吗?”

  她仿佛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峡谷，一直向下沉去。她跌坐在椅子上，苦恼、痛心还有自责。

  袁克己觉得颇为奇，他没法理解为什么妹妹会因为两个奴仆的死，就露出这样的表情。

  士族如丰茂的大树，庶族如低矮的杂草，而奴仆们，只能称之为蝼蚁。

  谁会为死几个蝼蚁难过呢?

  墨竹没傻到在古代高喊人人平等，但至少某些朝代可以做到对人命形式上的尊重，私自打死奴仆，若被检举，也是要受惩处的。但显然，她来的这个世界，并不是个宽容的年代，不管是穿越之后做奴客的日子，还是最近变成袁家嫡女，她只感受了彻骨的冰冷。

  &1dquo;&he11ip;&he11ip;真没法喜欢这里&he11ip;&he11ip;”她低头低喃。

  袁克己越奇怪了，自己妹妹是投河的时候，脑袋被河卵石磕傻了么，之前敢跟他叫板，似乎乱伦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却又为两个蝼蚁般的奴仆伤心，他冷眼看她：&1dquo;不喜欢也得忍着，真正让你心烦的事在后头哪。”

  墨竹淡扫他一眼，道：&1dquo;威胁我?”

  &1dquo;不是咱们的事，是整个袁家。”袁克己杵着下巴，对她哼道：&1dquo;你的未婚夫出身陇西何氏，祖上给袁家提鞋都不配的，现在却要迎娶袁家嫡女了。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吵的沸沸扬扬，父母不得已把你送到裴家，希望能息事宁人。最近，何家来催了几次，想娶你过门。我看你是真的不记得了，现在提醒提醒你。”

  士庶间的差距，简直与种族隔离相差无几，士族嫡女下嫁给庶族子弟，类似于人-兽杂-交。墨竹皱眉：&1dquo;爹娘为什么会答应?明知道要闹得满城风雨。”

  &1dquo;不是满城风雨，而是朝野震动。”袁克己冷笑道：&1dquo;据说魏丞相上疏皇上，提议派兵诛杀何家父子，以儆效尤。”

  人的神经是在锻炼中不断变粗的，比起自己身上背负的这门惊动宰相皇帝的婚事，差点跟自己哥哥乱-伦，就显得似乎没那么叫人纠结了。

  墨竹怔怔的看着袁克己：&1dquo;然后呢?”

  &1dquo;哼，说说罢了，出兵必败，根本打不过姓何的。”袁克己似笑非笑的看她：&1dquo;你的未婚夫是个庶族武夫，一旦定下婚期，世人要对你口诛伐，逼你自尽维护士族的名誉。”

  &1dquo;我怎么可能因为别人几口吐沫就去死。”墨竹冷着脸道：&1dquo;在我看来，是人都吃五谷杂粮，谁也没比谁高贵!”这句话已是大逆不道了，士庶不婚是亘古真理，不容置喙。

  袁克己一怔，之前听凝云说妹妹为了不嫁给庶族，竟然选择了投河自尽，他还以为她在裴家这么多年，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满脑子士庶之分。现在看来，她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或者说，磕脑袋变傻后的妹妹，跟他的想法更接近。

  &1dquo;哦?你愿意嫁过去?”

  &1dquo;不管是什么出身，脑袋只有一个。你说丞相尚且不敢兵讨伐何家，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墨竹道：&1dquo;说一千道一万，乱世纷争，谁有兵马听谁的。”

  袁克己的许多举动，明显和其他士族格格不入，没想到，第一个与他想法接近的人，竟然是妹妹墨竹。作为袁家的嫡子，他早就嗅到了乱世的味道，咋看之下，庶族们依然骄傲蛮横，但也仅剩骄傲蛮横了。十年前，翠洲附近的一帮供奉苍神的教徒叛乱，他们不管什么出身，一律斩杀，亲历过那次逃亡后，袁克己就明白，士庶没有什么区别，刀剑面前，都是要死的。

  而且比起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吟诗作赋的高门子弟，被士族们鄙夷的庶族武将更有用处。当年，身为翠洲刺史的袁家家主，向何家求救镇压叛乱，作为报答，把嫡女许配给节度使何御榛的长子为妻。

  在袁克己看来，这是他那个乱服五石散，平日里疯疯癫癫的老爹唯一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