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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政协委员之贰 竞选常委上（第1页）

报到时放的资料中，政协常委候选人的名单里，程家庚果然现了自己的名字。

瞧着曾经“地富反坏右”狗崽子的三个字，他的嘴角绽放出微微笑意。然而，只几秒钟时间，笑意就骤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他额头紧皱。在候选人名单里，他现宏桥新能源集团魏总赫然在列。不是冤家不聚头，同样经济界别，同样企业性质，同样选项，或许委员们在他俩之间二选一了。去年，宏桥新能源早一步上市，这一回倘若老魏当选而自己落选，那么省内的行业地位，铁方必是逊色了。

乘电梯下楼，大堂里碰见列席会议的柳都市全国政协委员于先生，程家庚向前辈请教。于先生说你应该早俩月向全省委员们推介自己，册子上的简介企业广告味儿太浓，人们看了对你个人难有印象。问能有什么补救措施，于先生摇头道时间太短了。

站在宾馆大堂里呆愣了半天。诚如所言，全省委员们对他程家庚三个字，大多两眼一摸黑的。那么，接下来五天时间里他需要做的，就是让这八百三十名委员了解自己。快回转房间，电话方程市场部部长，连夜加班做好三件事。

第一件，给自己印一千张名片，把市级以上所有重要的个人荣誉都排上。说是名片，其实是个名片大小的折叠式个人说明书。五天时间里，他要随时随地把名片送到委员们手中。第二件，火安排省城晚报的软文广告，广播电台上讲创业故事，要融进太阳能的环保业绩与企业的社会贡献。他现，房间写字桌上放着晚报，那么五天时间里，总会有委员看到晚报上对自己的介绍。第三件印制单页，更加详尽地介绍个人事迹，也要在会期广泛放。

安排完任务，总算燃起些许希望。这第二件事，非企业界候选代表不会有这个财力去做。至于第一件跟第三件，他相信大多数人还拉不下脸面来，而他能。想当初，他的太阳能就是靠一份份科普报推广出去的。大街上，商店里，厂门口，他放过多回。现在，全省政协会议上，大庭广众下推介自己，他是为了近万名员工的企业，为了节能环保的太阳能事业，被拒绝被耻笑又算什么呢，小时候乞讨时司空见惯也。离开会议现场，大千世界谁又识我何人呢。回到柳城依然万众仰目，回到公司依然高高在上。

看下手表，过了自助餐时间。壁橱架上拿下盒方便面，冲水泡面后，程家庚拨打徐丽莲的手机。徐丽莲是柳都市女性创业的模范人物，“三八”红旗手，今年也成为省政协委员。如果没有参选常委这件事，他或可借机帮着谋划她的保洁公司，可是这回不行了，这回反要请徐丽莲帮忙，请她把自己的名片跟单页，放到每一位女委员手中。

徐丽莲自是满口答应，还推荐了一位善交际热心肠的李大姐。放下送到嘴边的泡面，程家庚请徐丽莲马上陪同自己前往拜会。李大姐来自柳都市平和县，酒水商，告诵他要想当选就要辛苦些，空闲时把各市代表团团长、各界别负责人拜访一下。跟推销一样，拜访人数越多效果就越好。李大姐回民，主动承担起向少数民族委员的推介。谢过，告辞。程家庚出门后又折返回来，叮嘱两位女士：跟亲近些的人沟通时，请他们不要再投票给宏桥新能源集团魏总了。“你呀，鸡贼。”徐丽莲一指禅把程家庚推出门来。

回到房间，泡面泡过了时间。皱下鼻子，抬头，桌上出现了一盘水果。撕下包装的塑料薄膜，拿个苹果啃了起来。一个大苹果下去，肚子倒不咕咕叫了，脑袋却昏沉起来，一摸额头热乎乎的，烧了。

用湿过热水的毛巾反复擦拭额头跟双手，似乎轻省一些。倚躺床头，闭目思考。

“齐主席，您休息了吗？”电话中得到答复之后，程家庚再次出门，奔向柳都市代表团团长的房间。请求领导，请全市委员们评选时投自己一票，同时也不要给宏桥集团魏总投票。

走出齐主席的房间，程家庚这才感觉四肢冰冷两脚无力。双手撑开，使劲掐了掐脑袋，踉跄着回到房间。

把空调暖风开到最高档，盖上两床被子，在裹紧的被窝里仍是不断地打着激灵。迷迷糊糊中，程家庚计算着柳都市、少数民族跟女性委员中可能获得的投票，怎么算也过不了一百六十张，或离当选差之远矣。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叮铃铃，铃声响了，这是唱票截止的铃声吗？是自己差一票没有当选吗？程家庚睁大了眼睛，眼前是方格的天花板。哦，是在梦里，幸亏是在梦里，怎么铃声还在响呢？

电话铃声吵醒了程家庚。方程市场部部长来电，说名片放在了宾馆前台，下午才能把印好的单页送到。挂掉电话，打给附近旅馆居住的司机，要他买些退烧药。

白天在会场吃了大把药，挨到晚上终于退烧。周一晚上起，程家庚开始了逐个委员住宿的宾馆、逐个房间的陌生拜访工作，每晚半夜方归。这样一直到了周五晚上，已经精疲力尽。感冒还没有痊愈，嘴里又起一堆燎泡，说起话来嘴痛，走起路来腰酸。前五个晚上，每晚睡眠不足六小时，现在他只要躺下来定能睡个天昏地暗。五天五夜，他尽力了，他心安理得了。但是，这样就会有好的结果吗？他现有宾馆服务员收了一大袋子纸张，里边许多他出去的单页。委员们或许都没有看，就把单页当废纸扔掉了。拜会委员时，有人接过资料不容他多说就把门关上。也就是说，他的拜访效果还是要打不少折扣的。还有最后一个晚上，还有最后两个宾馆没有去。咬了咬下嘴唇，程家庚通知司机开车到楼下。

待跑完一个宾馆，来到最后一个宾馆大门前时，已经到了十一点十分。看着夜色中光线暗淡的宾馆院子，听着车窗外吼叫的寒风，程家庚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司机：“半夜了，最后一个宾馆还去吗？”司机无从回答之际，程家庚走下车去。抱着一沓资料，拖着徐徐而行的双腿，拉着一个长长的黑影，走进最后一家宾馆。

终于在周五的深夜里，把已经休息的委员们打搅起来，程家庚完成了最后的推介。尽力了，尽力了，这回是真真尽力了。回到房间，衣服没有脱拉过被子睡下。这回连梦也没有做，感觉只是一会儿时间，就被通知早餐的铃声叫醒了。

临上大巴去会场时，程家庚把房卡交给司机，大会上午结束，要司机收拾一下房间，把衣物拿到车里。司机问他就不回房间了吗？程家庚叹口气，“要是选不上，都不好意思回来了，丢不起人呀。”司机转身要走，程家庚又哎了一声：“参选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呢。”

进入会场，离开会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委员们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资料。

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程家庚起身，弓着腰行走在两排座椅间的狭窄空隙里，挨个座位放他的简介单页。诺大会场，除了工作人员，只有他特立独行地蠕动着身子。直到主持人的声音响起，他才快步回到座位上。尽力了，尽力了，他努力到了最后一分钟，一秒钟。这个上午，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就要验证他这一周努力的结果了。现在，他正期待着那个紧张的时刻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