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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盏昏黄的电灯只照耀桌前的范围,其余的地方黑暗而模糊,升腾的烟雾像是飘荡在光线中的薄纱,缓慢地飘进黑暗之中消失了影像。桌面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还没有熄灭的烟头正冒着袅袅的白烟。呛人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里。梁小东抽了一口烟,然后说:“田有亮派人殴打了我的父母,我的父母现在在重症监护室。”
孟红兵说:“大哥,你说怎么办?”
梁小东说:“我在赌场砍断了田有亮的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孙殿臣说:“我们一个头磕在地上,都听大哥的。”
梁小东看向其他人,于庆利皱着眉头,面色凝重,赵胜利大口大口抽着烟,陈永转动着眼珠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郁亮面色阴厉。
梁小东说:“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做了田有亮。”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梁小东并不确定田有亮现在在何处,但是因为田有亮刚派人殴打他父母,兴许他会带打手在夜来香夜总会庆祝。
梁小东继续说:“我们只能去夜来香夜总会蹲守,看看他会不会在哪儿?然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然后他带着兄弟们走出屋,分别上了两辆面包车。
孟红兵驾驶汽车汇入大路,另一辆面包车跟随,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在空旷的大路上行驶,大约半个小时后到达了夜来香夜总会门口,两辆面包车停在了门口边上,熄灭了前照灯。
梁小东看了一眼夜来香夜总会门口,此时门口的霓虹灯闪烁,四个男男女女勾肩搭背从门口走出来,他们都有些醉意,说话时吐字不清,走路时踉跄。梁小东仰靠在座椅靠背上,他的头正好低于车窗。他看着后视镜,“老三,”他说,“你见过田有亮,去夜来香夜总会看看,他在夜总会吗?”
孙殿臣瞥了一眼窗外,然后弯腰把头低到车窗之下。“大哥,”他说,“等这几个男女走后我再去。”
梁小东没说什么,他注视着前车窗,四个男男女女走过车头,然后向着胡同黑暗中走去。梁小东再次看向后视镜,他看到孙殿臣打开车门,下车后向夜来香走去,片刻进入夜来香夜总会。梁小东又扫视四周,夜来香夜总会门口已经没有人,只有一闪一闪的霓虹像是孤独的影子在晃着,梁小东下车,走到后面面包车驾驶室车窗前。
郁亮坐在驾驶位置上,于庆利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赵胜利坐在后排座位上。
他说:“等会,你们看我行动了再行动。”
第二辆面包车上的人点点头。梁小东走到夜来香夜总会的门边上,靠在墙壁上。霓虹晃耀着他的脸,他的脸显得惨白,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眯着,目光深邃而灰暗,即便有霓虹闪耀过他的双眸,他那一双眼睛也像是黑暗中点不燃的柴禾黯淡无光。
不一会儿,孙殿臣像是一只摇晃膀子的鸭子,从门口跑出来,梁小东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孙殿臣浑身哆嗦,一双腿打颤,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
“是我老三。”梁小东说。
孙殿臣看清梁小东,面色羞红,“大哥。”
梁小东继续说:“田有亮在里面吗?”
“在。”孙殿臣说,拉着梁小东回到车上。“大哥,”孙殿臣继续说:“田有亮带着两个小子喝多了,现在正在夜总会里舞马长枪呢!”
梁小东仰靠在椅子上,头低于车窗,“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他说,车厢里陷入沉默。
等了一会儿,夜来香门口没有人出来,梁小东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前方胡同尽头的道路上,迷蒙的路灯灯光像是被黑暗吞噬,奋力的想冲破黑暗,但是却又无能为力,只在有限的空间里,散着冰冷冷的光,胡同里根本没有一点光亮,像是黑暗侵蚀的世界永远见不到光明。那夜来香门口的霓虹熄灭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梁小东注视大门,两个年轻男人搀扶着醉醺醺的田有亮走出来。
梁小东随手拿起黑面罩,套在头上,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其余人也戴上黑面罩下了车。
田有亮和两个年轻人毫无察觉,梁小东跑到他们近前,飞脚踹倒一人,田有亮瘫软在地上,“嘻嘻,这他妈的是谁呀?老子不怕天不怕地,可怕阎王爷索命。老子可没活够呐!”他疯癫地说,从他口中溢出的酒气弥漫在空气里。梁小东一脚踹在他的头上,他顿时昏了过去。于庆利,赵胜利,郁亮,陈永,孙殿臣围着两个年轻人拳打脚踢,两个年轻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孟红兵,孙殿臣拿着一条麻袋套在田有亮身上,然后捆好麻袋,把田有亮拖拽到面包车上。所有人回到面包车上。
孟红兵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他一坐在驾驶座位上,目视着前方,他说:“大哥,惠城老爷岭有乱坟岗,现如今事情做到这地步,我们也回不了头了,就活埋了这小子吧!”
梁小东说:“就去惠城老爷岭乱坟岗。”
孟红兵启动汽车,前照灯霎时亮了起来,汽车快行驶出胡同,另一辆面包车紧紧跟随。由于夜深,春城一路上没有车辆和行人,等出了春城天也没有亮,两辆面包车一路疾驰到了惠城郊外的老爷岭时,天色蒙蒙亮。两辆面包车沿着陡峭蜿蜒的山路上了山,然后把车停在半山腰,孙殿臣扛着麻袋里的田有亮,其余人或拿着铁锹,或拿着棍棒来到乱坟岗。
天空乌云密布,太阳刚从东方山峰上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升起,天地间昏暗不堪,冰冷的寒风从北方吹拂过来,树林中枯枝败叶像是脏污的柳絮一样哗啦啦地飘落到林地上,这时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乱坟岗中,一阵阵寒鸦呱呱的叫声响了起来。
“兄弟这是干嘛?有事儿好好说嘛!”麻袋中的田有亮苏醒了,他一边叫,一边挣扎着。
孙殿臣把麻袋扔到坟堆边上。
麻袋中的田有亮被摔的疼了,哎呀哎呀叫着在地面上翻滚一周。孙殿臣踢了田有亮一脚,田有亮浑身激灵,孙殿臣说:“你这瘪三像是猪一样沉,可把我老孙累的够呛。”话说完,他的面色惨白,一双手剧烈颤抖。
田有亮说:“兄弟,我哥有的是钱,只要兄弟们不杀我,我哥哥一定会拿钱赎人的,兄弟,这世间,只要有了钱,什么事儿办不到呢?女人,房子,汽车,那还不是随便你们挑吗?放了我!咱们有事儿好商量。”他话虽说的硬气,但是他的身子却像是筛糠一样颤抖,他的嗓子仿佛被手指掐住,他那嗓音像是从手指缝隙溢出来似的。
此时远远看去,套在麻袋中田有亮的身子,就像是一只瑟瑟抖,蠕动的蛆虫。
梁小东蹲下来,看着麻袋,“田有亮,”他说,“你要是真有这份好心,得知秀娟的死讯后,你就不会那么冷漠了。”
田有亮听出梁小东的声音,身体颤抖得更厉害,结结巴巴地说:“东哥,秀娟人都已经死了,你干嘛和钱过不去呢?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把我家的密码箱号码,我家的钥匙交给你,你随便到我家取钱。”
梁小东觉得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他的秀娟,他的父母,这三个人和他之间的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况且即便拿了田有亮的钱,谁又能说得准,田有亮不是在实行缓兵之计呢?他拿起身边的铁锹,一下一下拍在田有亮的脑袋上,直到鲜血染红麻袋,田有亮身体僵直不动,他才停手,“埋了他。”他说,扔下铁锹走到乱坟岗边的悬崖上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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