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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一贯温和,那话意却犹为深寒,舜钰不禁打了个噤。
握以治世大权,这天下,还有何是得不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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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北安门,穿教忠坊,过十四铺,胡同沟壑。
转拐安定门,入目一彩绘牌楼,上嵌蓝底大匾,有&1dquo;崇教坊”三个鎏金大字,车马禁在前。
舜钰携着秦兴几个只得沿道步行,但见两旁槐树成行,因着天暖雨足,树间已结了米粒大小的白色花苞,鼻息间有清雅淡香弥漫。
再走一射之地,即见三间乌油大门洞开,呈坐北朝南之势,门上亦悬集贤门字样,便知是国子监正门,不停步往前,又是一道太学门。
舜钰边走边奇的四处张望,除他们这些来入学的,在读者皆穿蓝色镶青边的圆领袍子,宽宽大大,远望颇有些道骨仙风的感觉。
今是月中十五,监生下学休憩的日子。
不用读书,皆出来偷得一日闲,这门内外进出的人,熙攘如流水,有四五一道立碑亭细量,也有步履匆匆埋头独行,更有携妻慢慢走逛,春阳和煦,扑洒在身上,略微苍白的面庞,染上轻松愉快的神态。
过太学门,是座面阔七间带抱厦的大房,高悬&1dquo;彝伦堂”大匾,梁柱檐饰透刻敷彩,蓝漆描金雕菱花,虽看着艳丽却不流于俗气。抬眼望晴空如碧,那单檐悬山顶映得粼粼亮,忽啦飞来一群白胖鸽子,立于梁上梳羽啄毛。
春光十里,不及这里惬意。
第肆拾章国子监
舜钰辄身,瞧到秦兴几个小厮背箱笼,抬囊箧,一路跌撞挤搡,已是颊额红,汗流满面,颇狼狈相,遂笑道:&1dquo;你们在这灵台石矶上,坐着歇息会,前面日晷处,有许多来入学的,我去看看他们在作甚?”
秦兴已踮起脚尖朝那处眺望,用袖口一抹汗道:&1dquo;小的往年随三爷来过,知道些一二,爷仔细看,彝伦堂前摆的是十张桌椅连排,典薄、典籍及掌馔带吏员在座,小爷把招学笺书、户部的执照及籍贯登记簿都得带全了,典薄要查验收入监生名录,并当场造簿,典籍根据小爷入堂名,颁相关书册,掌馔则告知斋舍号,并下衫、冠履及被褥等日用之物,犹记得三爷领过二套。”
顿了顿又说:&1dquo;那些的书册等物忒重,小的同梅逊随爷一道去。”
转脸戒训同来的粗活小厮看管紧行装,就在原地等着,不许四处乱跑,不许生事惹祸。
舜钰便带他俩过去,到底来得晚了,人渐散开,余一行队排,前有十几生。
巧遇张步岩已领全物什,不知从哪里冒出,未带书童,自个肩背箱笼,箱笼沉甸甸的样子。
二人四目相对,他一改往日爱理不理的劲儿,走近主动招呼:&1dquo;你怎来得这般晚哩,来早的斋舍分得好,瞧我的,分在甲字八号,离诚心堂最近。”
诚心堂!舜钰心一动,见他脸庞溢满得色,顿时醍醐灌顶,心里不由好笑,原是为了炫耀这个,并不点破,顺他意道:&1dquo;恭喜,张兄本就学富五车,入诚心堂实乃水道渠成,只怕进率性堂亦是指日可待。”
此话确也有几许真心。
国子监为当朝最高学府,素以学规严肃,课制紧凑,教范苛刻闻名。
通则按六堂分级授课。
广业堂、崇志堂、正义堂为初级,学制一年半。
诚心堂、修道堂为中级,学制也一年半。
如升入率性堂,学制仅一年,其间可去五府、六部、都、通、大等衙门历事,参于诸司各项政务。
而张步岩得直升诚心堂,省去一年半萤窗雪案,算是国子监同考里,受考官青睐而出类拔萃的生员了。
张步岩听舜钰这番夸赞,反起几分谦虚,溜瞟到正排队的秦兴梅逊,语气不敢苟同:&1dquo;你还带两书童来?虽有专供仆役寄宿的房舍,却是要收银子哩,每月吃住一人二钱银子。”
话里之意自然懂得,张步岩幼时父已早逝,唯靠母亲缝补贴济家用。
舜钰也好不到哪里去,冯司吏仅一县衙小吏,饷银微薄,偶受秦仲接济艰难度日。
彼此贫寒家境如出一辙,哪里有什么闲钱再负担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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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步岩原想等看舜钰分入哪堂,可所背箱笼委实沉重,他身板如根豆芽,细长嬴弱,渐感体力不支,只得告辞朝斋舍去了。
又过一炷香功夫,舜钰轮到典薄李青田面前,恭敬自报家名,并双手捧上招学笺书、户籍薄等文书。
李青田在厚厚一沓监生名录里查,连翻至最后一张最后一个才寻到冯舜钰三字,不由撇起嘴,抬眼细瞧她一眼,也不吭声,复又低头登录。
舜钰暗暗诧异,在府学念书几年,大小科考轮翻下来,自然明白个道理,愈是名次靠后的,成绩愈劣等,往昔她独占鳌头,这里却最后一个&he11ip;&he11ip;怎生有种惴惴不祥的预感。
半晌李青田登录完毕,递给她张文书收条,即完了事,让她再去寻典籍领书册。
典籍方松倒不像棵高直松,却是五短身材,圆脸大眼,厚唇一咧,极似尊弥勒佛,抬手如蒲扇,朝舜钰肩上一拍,满脸笑咪咪地:&1dquo;冯监生入正义堂。”
话音次落,已麻溜的递来数本簇的《四书》《五经》等,秦兴忙凑前伸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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