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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无论朝野还是民间,都翻起了惊天巨浪。
只因辅沈心驰,竟公布了皇帝下了一份罪己诏,为当年的岳山许家军翻案。
在位的皇帝亲自为自己降罪,这可是大魏从未有过的奇事。
随后,袁平等陷害许家军的罪魁祸全被斩示众,在沈辅的请奏下,赦免了其家人的罪行,只将他们全贬为庶人,其后代不可再入朝为官。
随着岳山案的真相揭开,百姓们这才明白,原来许家军至死都在守卫大魏疆土,他们为之前的轻信而愧疚,百姓重新供奉起了许将军的牌位,一代代传颂着大魏战神的赫赫功勋。
到了许将军的忌日,太子领着众臣去了西山祭拜许家军,他念完祭词后,竟亲自对着西南方向跪下,替元德帝致歉,告慰当年在岳山枉死的忠魂。
随后,太子为许邵恢复镇南王封号,当初配的族人全部被召回,女子也脱离贱籍,回到了被修葺一新的将军府。
曾经的将军府早已荒废,因为外人觉得晦气,抄家后再未有人踏足,至今里面都是荒草丛生、无人问津。
宁远侯夫人许薇英亲自监督将军府的翻修,一草一木均还原当初府内景致,当将军府彻底重建好的那日,她坐在院子里那棵唯一还存活下来的榕树下大哭了一场。
抬头时,已是云开雾散,一片晴朗开阔。
许薇英将头靠在树干上,仿佛感受到来自父兄的力量,她默默念着:“爹爹,哥哥,你们都看到了吗,这是驰儿做到的一切。他是我们许家儿郎,是我们的骄傲。因为有他,你们终于能等到沉冤昭雪的一日!”
她用帕子拭去眼泪,又想起那个美丽而充满智慧的女子,想起她数十年的筹谋,想起她曾经说过:“迟早有一日,这两个孩子会帮我们找皇帝讨回一切。”
于是她笑着闭上眼,轻声对那人道:“谢谢你。”
到了十一月,皇帝已经彻底起不了床,几乎一直在昏迷,朝臣们都明白,皇帝的大限之期只怕不远了。
幸而太子勤政,再加上辅沈心驰尽心辅佐,大魏如今的气象,竟比元德帝在位时还好了不少。
皇帝在弥留之际,还是唤来了江书亭到床榻边,含泪同他交代了几句话,可江书亭神色淡淡,看起来并没有太悲伤。
元德帝心中痛意翻涌,按了按他的手道:“帮朕将沈心驰叫来,朕有话想同他说。”
江书亭望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外殿,将立在朝臣前方的沈心驰叫了进来。
皇帝再度见到沈心驰,早已没有之前的激愤之色。
他已经到了人生的最后,反而没有愤怒或是不甘,只是平静地对他道:“你到朕身边来。”
沈心驰走到皇帝床边,行了礼却并未开口,皇帝又吩咐刘全道:“让他们都出去。”
他说的是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刘全于是将他们都赶了出去,皇帝又吩咐道:“你也出去。”
刘全有些惊讶,随即抹了抹泪道:“陛下有需要老奴的时候,就喊老奴进来。”
见殿内只剩他们两人,皇帝才叹了口气道:“现在这里只剩我们两人,你如今的地位也无人能撼动,所以你老实告诉朕,你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沈心驰笑了笑道:“告诉陛下也无妨,臣本应姓许,是许家长子许知远留下的遗孤。”
皇帝听得全身一震,随即追问道:“若华可知道你的身份?”
沈心驰点头道:“母亲自然知道,当初就是姑母将我托付给了她照顾。”
皇帝面色惨白,颤抖着道:“所以拓儿也知道?好啊,你们竟骗了朕这么久!”
他将所有的事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胸口堵的要命,差点又要吐出鲜血。
他见沈心驰仍是一脸冷漠,心痛如绞道:“朕自问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这般算计朕?”
沈心驰冷冷看着他道:“陛下是待我不薄,可陛下是如何对待我的至亲,还有许氏族人?他们为大魏立下赫赫功勋,用无数许家人的性命扞卫大魏江山。可因为陛下的猜忌和恐惧,生怕许家军功高震主,所以设计让他们死的如此惨烈,死后还要留下恶名。”
皇帝想着陪自己征战多年的许邵,也生出些愧疚之意,道:“朕确实对不起他。”
可沈心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你对不起的何止是他?陛下因为私欲铲除了许家军,大魏从此再也没有一支可以威慑外敌的雄军。许将军死后,本已平复的外族就蠢蠢欲动,重新进犯边关,自此,无数边城百姓便一直活在恐惧之中。无论如何陛下提拔其他武将,训练军队,都没法取代许家军的地位,反而让国库增加了无数开支,去采买军资、疲于应对。陛下对不起的,明明是大魏无辜受累的黎民百姓。”
皇帝怔怔面对他的指责,根本无法反驳。原来他一直自诩明君,却因为那一个自私的错误,就害了这么多人。
他的眼珠渐渐变得暗淡,最后开口道:“你说她不恨朕了,是不是在骗朕?”
沈心驰望着他,眼中也浮现出一丝怜悯,缓缓回道:“不是。”
可元德帝还没来得及欣喜,他又继续道:“因为她早就忘了曾经那些事,陛下对她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帝王,没有爱又哪来的恨。”
这句话比恨他打击更甚,皇帝不甘地道:“怎么可能忘?我们明明还有个孩子!是朕对不起她……”
可沈心驰残忍地打断了他:“书亭是由母亲所生,母亲抚育,受她的教导长大,除了那一点微弱的血脉,和陛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元德帝猛地一抖,眼中流出混浊的泪,哑声道:“所以你们真的和反贼有勾结?”
沈心驰却不屑地摇头道:“那群反贼,大多是借着孟氏复国名号,满足自己夺天下的欲望。所以母亲从未把他们放在眼里,她说若让这群乌合之众登基,还不如留着现在的皇帝,至少不用让百姓陷入战乱。”
他脸上泛起骄傲之色,一字一句道:“她要想我们建立的,是一个全新的王朝。”
见皇帝满脸震撼,沈心驰蹲下在他耳边道:“平心而论,陛下并不是个昏君,可你沉迷帝王权术,只知让臣子相互制衡,却没有用能臣开拓和变革的勇气。既然你不配当这个皇帝,这江山,便由我们来坐。”
皇帝一脸恐惧地看着他,眼珠凸起到渐渐涣散,用最后的力气手臂抬起指着他,然后整个人仿佛抽干了气一般,软软落了下来……
外面的群臣等了许久等的十分焦急,终于看见沈心驰一脸疲惫地走出来,面带悲戚地宣布:“陛下,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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