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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民心（第1页）

屋内与殿下对话的竟然是男声！

到底是久经花丛考验的老手，吴启翔很快便平复了心绪，千百种念头涌上心头。

瞧这情况，殿下俨然是换个口味，不采美人朵专攻后庭花了，天呐，中州果然是穷乡僻壤虎狼之地，殿下只去了一趟便沦落得如此下场！

奶奶的，小爷以后打死也不去中州，万一被采了后庭那可怎么见人？

等等，殿下已然沦落，那我跟在他身旁岂不危险？

门外吴启翔陷入天人交战，屋内姬夜百感交集。

折梅娘子的闺房内简洁素雅，若非梨花木梳妆台上的佛手铜镜，丝毫看不出女子闺房的样子。

梅花八仙桌旁，左侧是梅花插瓶，右侧椅子上坐着一名手不释卷的青衫男子，面容古朴，薄唇紫眸。

他身畔恭敬侍立着一名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奉茶女子，眼波灵动风姿清丽，青丝如绸肌肤胜雪，与一旁插瓶的红梅交相辉映，端的是“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姬夜三步并作两步朝八仙桌走去，屁股还未坐在椅子上便开口道：“观澜，我……”

李听涛缓缓放下手里的《国策论》，深沉紫眸盯了姬夜一眼。

姬夜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古井不波的面容，动作放缓，稳稳重重坐在椅子上，这才重新开口道：“观澜，我从中州五百里加急来的奏折被父皇留中了，没个回应，是福是祸？”

李听涛淡然笑了笑，将桌上的茶杯推向姬夜：“没有回应便是最大的态度，对于殿下来说，是福，对于被牵涉其中的百官来说，是祸。”

姬夜略略沉吟：“对于百官来说定然是祸，尤其是工部，此番怕是要被连根拔起。据中州河道监理阮中天一干人等供述，工部单是修河堤一项，每年贪墨的银两就达到数百万之巨，上下打点所需少说也有数十万两，父皇生平最恨官员贪墨骄横，他们自然是大祸临头了。”

“只是，福是什么？”

李听涛摩挲着掌中青瓷茶杯，一两千金难购的碧雪含翠根根树立，如刀林剑碑：“折梅，你来说。”

姬夜心头一惊，原来这名侍女赫然便是独占京都勾栏艺馆鳌头的折梅娘子！

折梅莞尔一笑，颇有几分书香世家闺秀的典雅风范，媚而不妖：“奴婢将当今陛下的传世诗文都通读了一遍，越读便越觉吾皇乃当今雄主，胸襟博大，眼界奇高。”

“河坝溃堤一案牵连甚广，不仅是工部，户部也逃不掉，甚至可能涉及当今太子。陛下之所以将奏折留中，是还未想好此案要查到何种程度，同时也是留时间给殿下来筹谋思索对应之策。”

折梅看向四皇子姬夜，脸颊露出浅浅梨涡：“四殿下，若是奴婢所料不差，此刻太子殿下和朝中百官正登门拜访您的府邸。”

姬夜心中惊讶更甚。

一则是疑惑折梅娘子的身份，明明是名动京都的人物，在李听涛面前却自称奴婢。

二则是惊叹于她的眼界谋略，竟有几分李听涛的火候。

姬夜微微点头：“折梅娘子所言甚是，领教了。敢问我该如何应对？”

折梅没有回答，俏生生地看了一眼正在品茶的李听涛。

李听涛放下茶杯，笑道：“直说便是，我为你查漏补缺。”

折梅闻言嘴角微微勾起，双颊显出好看的梨涡：“殿下问错了。”

“并非是你如何应对，而是要看陛下是何种态度。若陛下要严查严办，殿下自可大刀阔斧。若陛下想要息事宁人，那殿下也万万不可一味劝进。”

姬夜苦笑：“父皇是何种态度，我怎知晓啊！朝臣们都说君威难测，而对于生在皇家者，更甚。”

折梅伸出纤纤素手为李听涛斟茶：“其实，陛下的心思已然在那张册封大皇子为藩王的圣旨上说透了。”

“殿下思量一二便知，那从中州逃往京都的告者是大皇子向陛下引荐的，那陛下自然会将黄河溃堤一案的幕后帷幄算在大皇子头上。所以，借贵妃生辰之机为大皇子封王，一则是褒奖他的功劳，二来则是劝诫，劝诫他此事到此为止。”

姬夜如梦方醒，豁然开朗，喃喃道：“既已封王，大哥自然是不会再去追究此案，只是......”

“唉，明白了，此案到户部为止。”

说罢，姬夜一口饮尽杯中茶水。

折梅端起茶壶为姬夜斟满，姬夜又是一饮而尽。

一直未曾插话的李听涛嘴角勾了勾：“殿下心中有不平？”

姬夜眉头微皱，平了平心绪：“自然有！”

李听涛：“哦，说来听听。”

姬夜长叹一声，袖中双拳紧握，愤愤不平道：“苦了中州四郡的百姓啊！生计大事竟然被当做了朝廷皇子、百官盘算官帽子的筹码，真真是为谁辛苦为谁甜！”

“我在中州不过才短短六天，便见到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赖以糊口的半亩农田都没了，怎一个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

“拦路哭号者有之，拖家带口逃荒者有之，落草为寇者有之，卖儿卖女者有之，却没有一人揭竿而起，反了朝廷。”

“而朝中百官庸庸碌碌者有之，尸位素餐者有之，中饱私囊者有之，拦路刺杀者有之！就是没有一人站出来为中州百姓说一句公道话，求一个铜子的赈灾款项！如此这般，将心比心怎能不让人心寒！”

李听涛眸中紫意渐浓：“若是依着殿下呢？”

姬夜咬牙道：“若是依我，定要将此案彻查到底，肃清朝廷贪污纳垢之风，管你什么户部侍郎工部尚书，管你什么皇亲国戚王侯子孙，统统与庶民同罪，还中州百姓一个公道！”

李听涛的双眸眯成一对月牙：“那便如此吧。”

姬夜顿时一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听涛：“可折梅才说过，父皇的意思是息事宁人......”

李听涛飒然一笑，紫眸深邃如渊：“陛下有陛下的意思，天下人有天下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