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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水体的最前端,浪尖上,白色的浪花正凝结出一具具半身的人体。
水够成的人体长着一张张不同的脸,尖叫挣扎,如野兽一般伸出双臂抓挠着,仿佛比下半身的浪体更为迫不及待代想要冲过来。
但这道有生命的浪并无法靠近黑红色的焦灼地狱太多。
因为蜘蛛正不停地射下一排排灼热的火线。
那一道道火线并非有意在耕翻着尸田,而只是在射向远处水体的过程中,顺便地从尸海之中划过而已。
火线横平竖直在远处构成一道网,反复网络切割着水体。火线所到之处,水之怪物便会瞬间蒸发掉一大块体积。虽然周围的水可以迅速补充回来,但损失的水量却只能从入口处涌过来的水来补充。
于是一时之间,水与火打成的便是消耗战。
“是疯狂。”格雷适时地出言解释道,指了指远处不断逼近又不断被消灭的水线,“那就是卡莱尔的‘龙之疯狂’。”
阿尔泰娅出现了短暂的迷茫,愣愣地看着一幕。
但随着她的瞳孔中映出翻飞的火线与如同被耕翻的田地一般飞起的断肢体,她还是再次再次咬紧了牙关,颤抖着声音,压抑着愤怒道:“不,凯珂特丝。你是在对抗龙,但你也在顺手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村人!你就是在滥用圣痕之力,是在杀人,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哎,阿尔泰娅,哎,你这傻瓜——”凯珂特丝却几乎笑出声来,“你产生了什么误会啊?但我可没有违背我对你的承诺。我真的只是在和龙战斗而已。雨潮村的那些人,完全不是我杀的。”
她高高在上,不以为然道:“我没有随手杀人。因为在龙之疯狂来袭之前,这些人就已经全都死了哦?而我,只是懒得顾忌那些肉块罢了。怎么,开打之前我还要和龙之疯狂商量着做个暂停,然后把战场上的尸体一个个地扶起来送走吗?”
阿尔泰娅愣住了:“什么?已经……死了?”
片刻之后,情绪的过山车在滑落低谷之后猛地再次冲上高峰,阿尔泰娅激动地大喊道:“谁杀的!!”
凯珂特丝窃笑着,却不再回答她,而是重新升上半空,专注地控制火线
格雷伸出手,从两侧轻轻扶起阿尔泰娅的脑袋,温柔地强迫她再次望向远处那龙之疯狂的浪潮:“看,仔细看看浪尖上的人脸。”
阿尔泰娅被迫凝视那道浪潮,很快睁大眼睛。
“认出来了吗?”格雷轻声问道。
水体的浪潮最前端那些人脸们,正不停地被凯珂特丝的火线切割蒸发,又反复生成着,面容正在不停地哀嚎扭曲着。
阿尔泰娅认出来了,喃喃自语道:“那是……嬷嬷们,婆婆,还有其他的……都是雨潮村的人们?”
但她很快又将视线投向近处的尸体堆里相同的那些面孔,露出震惊表情:“他们,到底——”
格雷则在她耳边轻声说着看似无关的话题,慢慢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我们知道雨潮村有一条龙,但我们却始终找不到它。”
“我们能知道的就只有两点——龙的悔恨化作的是卡莱尔的形象。以及龙控制着雨潮村的雨。”
“是的,哪怕我们没见到卡莱尔,我也从周围的雨身上感受着龙的存在。因为雨精准地下,精准地停。
“……但是,你能应该能感觉到,雨潮村的雨,在固定的晴雨变幻以及巨大的雨量之外,其实还存在更多无法解释的古怪之处,比如——”
“为什么雨潮村从未积起内涝?”
“为什么雨水只在地表上流淌,却没有渗透到较深的土层?”
“植物确实死去了。但为什么挖出来后,会发现它们的根系根本是干死的,而非淹死的?”
“为什么所有的神坛都没有下水道,但持续落下的雨水,却完全不会溢出?”
“又到底是以怎样的原理……”格雷冷笑着,做了个割喉的手势,“脑袋都掉了的人,还可以被雨像胶水一样粘起来?”
“愚昧的乌列信者对此不加思考,用‘雨神的权柄’来解释一切。但……雨落到了地面上还算是雨吗?控制落雨的权能,还能控制流淌在地面上的水体吗?照这么说,这位神不是有着控制雨的权能,而是照这么看来,拥有的是控制所有水体的权能才是。”
“而我们则知道,‘乌列’根本不是什么神……而是龙。那只是一条龙而已。”然后格雷抬起手来,缓缓指向远处不停朝着火线涌过来的仿佛具有生命的水体,“现在,我们看到这条龙的疯狂了……你告诉我,它是什么?只用一个字的话。”
阿尔泰娅思考着格雷的话,同时按照他的要求回答了一个字:“——水。”
“嗯,对。也就是说,‘龙是水’……那么,如果把这句话倒过来呢?
阿尔泰娅一愣。
“水是龙。”格雷终于笑了起来:“是的,这就是答案了,我们现在知道了。‘雨妃卡莱尔’固然神出鬼没,但这是因为她本就只是一个幌子,就像‘雨神乌列’手上套着的布袋木偶,却并非‘雨神乌列’本身。相反,其实‘雨神乌列’并没有躲着我们,它不是以躲在幕后的方式操控着雨潮村的雨的……”
();() 然后他说出答案:“不,其实——龙之悔恨,也就是‘雨神乌列’的真正面目,就是这场雨本身;它,始终都在我们身边。”
阿尔泰娅身子一震。
“不,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雨,而是雨水。”
“龙伪装成雨,也用这种方式伪装成了流淌在整个雨潮村地表上的水体。”
“然后……通过饮食,‘雨神乌列’,逐渐渗透到了雨潮村人的体内,一点一点地取代着他们的体液循环。”
“又或者是那些死者,那些‘雨民’。”
“砍了脖子的,脑袋被砸烂的……水体当然就可以直接从伤口渗透进去,维持着他们的生命。”
“——当然,这也并非所谓的‘恩赐’。只是……雨神乌列在梦游。它或许只是顺手将碰倒的家具扶起来,如此而已。”
格雷再次扶住阿尔泰娅的脑袋,令她望向那片尸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雨民是死后被不自然地延长了行动的时间,普通人则是一点一点地失去真正的生命并被换成了虚假的……雨潮村,早就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人都没有了!他们,在你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开始,就是一个个活死人!”
阿尔泰娅抿住嘴唇。
“不,你这是狡辩。”最后她用坚决的语气开口道,“不管用什么方式,活着就是活着!”
“我不会忘记,嬷嬷们给我们自己烤的小饼干,关心我们的冷暖,会为了白天仪式里太过粗暴的行为而道歉,会内疚得抱着我们哭起来,又给我讲起家中的孩子,憧憬着很快能为孩子买一件新衣服一件玩具而破涕为笑……”
“她们在哭,在笑,在生活,那就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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