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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鬼子与汉奸刚出村，乡亲们急忙找来绳子，把左景武岳父从井内打捞上来，老人已含恨离开人世。左景武从红薯窖内出来，下决心要为老岳父报仇。左景武岳母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悲伤过度，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人寰。左景武更加努力抗战，不久当上了游击队小队长，很快就去了太行山抗日纵队。苦命的左景武媳妇，丈夫一去杳无音信，父母双亡，再也没有回过娘家，一门心思用在伺候公婆身上。

  乔氏从她娘肚子里出来就没起名子，爹娘亲的像眼珠子，亲切地喊妮儿。嫁到姚家庄后，长辈们都喊她景武家的，大部分人叫她乔氏。左景武参加革命后给妻子起了个大名叫乔桂香，然而村里人已叫成习惯，习惯成自然，叫的顺流，应得也自然，大名没叫起来。

  乔桂香掀开锅又添了一瓢水。

  高区长很不自然地与乔氏打招呼后，没有以往见面后的逗，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阵阵酸楚。他的目光从乔氏身上离开，走到炕边，很尊敬地问大婶：&1dquo;大婶，病好点没有？很抱歉，来的促忙，没给你老人家买吃的。”

  大婶半側半躺在炕上，左手不自主地招招说：&1dquo;你来就高、高兴，别光买东西，快，快坐！”

  左老歪把烟袋递给高建国，弯腰掂了两把杌子，说：&1dquo;屋里太烟，院里坐吧！日头窝里暖和，真呛！”

  高建国与左老歪对面坐在院里，转头看看屋里乔氏，张开的嘴没出音儿又闭上了，把想说的话强咽到肚里，顺便谈起了工作。问左老歪：&1dquo;上个月俺叫你物色两个年轻人培养，怎么样了？姚家庄光靠你们三个老党员跟不上形势。姚二根病骨支离，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谈不上正常工作，姚双林年事已高，虽然没大病，行动迟慢了，斗大字不识一石，以后工作没文化不沾。”

  &1dquo;俺就吃睁眼瞎的亏。”左老歪把歪把葫芦般的脑袋一别，无不遗憾地说：&1dquo;工作起来困难老大，有人开个路条，娘的！写不成句，得找人。俺村姚联江他四弟姚联官和孔照年的孙子孔庆辉都是十八九的小伙子，上过学，对革命认识不错，有上进心，还有俺侄子雨水，都不赖。”

  &1dquo;姚联官对他三哥当汉奸的问题认识咋样？”

  &1dquo;前几天他在俺这坐着，考验过，认识满深刻。”左老歪对姚联官的印象很好。

  &1dquo;多考验几次，成熟一个展一个。”高建国很重视培养农村的生力量。

  乔氏喊吃饭。高梁面糊涂，红饼子，特为高区长炒了两个鸡蛋。

  高建国和左老歪一同坐在冲门口的桌子两边。乔氏给他们盛好饭端在跟前，拿条湿毛巾给婆婆擦手脸，扶婆婆坐好，在背后垫上被子，提起案板放在婆婆面前，舀了一碗糊涂放在案板上凉着，摆上一把小勺，递给婆婆一个饼子，一块咸菜。高区长看着这一切，心中直堵得慌，夹一块鸡蛋放在大婶的碗里。大婶惶忙间把饼子掉到地上。乔氏捡起来吹吹自己吃，又重递给婆婆一个。

  高建国稀里糊涂地吃完饭，把碗一推，习惯性地从衣兜内掏出二千块钱，说：&1dquo;这是饭费。”

  左老歪坚决不收，说：&1dquo;今格不是派饭，钱说什么不能留。”

  高建国郑重其事地说：&1dquo;这可是你订的规矩，你介绍俺入党时咋教导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俺可不敢违犯。再说现在二千块钱连个鸡蛋也买不到，将就着收下吧！”

  &1dquo;娘的！公安局长抓他爹，跟俺公事公办啊！”左老歪把钱放在桌子后边的窑儿里。

  高建国吃罢饭谈东扯西没有走的意思，老歪对乔氏说：&1dquo;你先去西北地里把那几垄花点点，俺和高区长坐会儿。”

  乔氏扛着锄头，挎着篮子，担着筲，提溜马包儿下地去了，临走冲高区长笑了笑没吱声。

  高建国想和左老歪说事，不愿叫有病缠身的大婶听见，怕她生气，说：&1dquo;老书记，叫大婶睡一会儿，咱还到院里坐着吧。”

  二人在东墙根的日头窝里坐下，左老歪说&1dquo;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好似有重要任务？”

  高建国说：&1dquo;任务没有，难事倒有一件。”

  &1dquo;什么事能难住你高区长？”

  &1dquo;俺说出来你不要生气？”

  &1dquo;向来是袖筒里塞棒棰，直来直去，怎么如今学会绕弯子，婆婆妈妈开了。”

  &1dquo;难以启口，你答应俺听了不上火俺才说。”高建国的心情很沉重。

  &1dquo;哦！”左老歪的脸由晴转阴，已猜出八九不离十，脖子更歪了，绷着脸说：&1dquo;俺不着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高建国受人之命，不得不说，看看左老歪的脸色，知道说出来也是火上浇油，胆怵地说：&1dquo;景武要离婚，你可能懵星知道点。”

  强压怒火，左老歪不愿在高区长面前失态，说：&1dquo;咋啦？你怎么知道的？是打听消息还是当说客来了？”

  &1dquo;说客，难差使啊！景武托俺给管管。”

  &1dquo;咋个管法？”左老歪的肠子都快燃烧了。

  &1dquo;离呗！不离还用俺来。”高建国尴尬地无地自容，直恨自己不该来。

  左老歪气冲五脏六腑，立刻怒冲冠，说：&1dquo;没门！要管你去管管那杂种，教育教育那忘恩负义之人！”左老歪不给高建国插话的机会，把憋在肚子里的怒气，似蒸气锅炉打开阀门，喷而出，涨红着脸说：&1dquo;他这媳妇咋啦？是偷、是抢、还是不孝顺呀？自从她过了门，像亲闺女一样，张口爹闭口娘地喊个不停，从来没顶过嘴，不笑不开口，不喊爹娘不说话，这样的媳妇往哪儿去找？要说节省更甭提，一个铜子在手心里攥出油来舍不得花，好吃一点的东西敬着老人吃，你说是地里活家里活样样沾！吃苦耐劳没吐过一个怨字。他小子不在家，媳妇没穿过一件鲜衣服，没串过门，他媳妇受了多少委屈，他知道吗？”左老歪哽咽了，长脖子上的青筋像拧紧的麻绳，歪把葫芦脑袋一个劲儿地摇晃，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