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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禮何嘗沒看出6弛的插科打諢?他不想逼迫6弛講自己不願意講的事情。
他只是有些難過,卻說不出究竟是為自己還是為6弛,那便姑且當做是為了他們吧。
——為了他們的身不由己、言不由衷,還有瀕臨崩壞的感情。
離下班還有半小時,6弛與周晏禮一前一後走進電梯廳。
汽車啟動,巴赫平均律從昂貴的汽車音響中流淌出來。以前念書時,6弛很喜歡搖滾樂,他愛去1ivehouse和音樂節,對國內外的優秀樂隊如數家珍。
只是周晏禮不太喜歡嘈雜的環境,太過高昂激烈的音樂會讓他精神緊繃。所以後來,無論是他們的家中還是車裡,向來都只播放輕音樂。
奧迪a8朝著機場的方向駛去。這周末是6弛母親的生日。6弛與周晏禮在外漂泊多年,每年與父母相處的機會不多,可每當過年或二老的生日,無論他們遇上再要緊的事情,都會儘量回一趟琴島。
兩小時後,飛機在琴島降落。
6弛在周晏禮的事情上向來妥帖,為了能讓他舒服一些,6弛提前約好了七座的商務專車。饒是如此,周晏禮一坐進車裡仍被一種陌生的氣味包裹環繞,他清了清嗓子,臉色明顯有些難看。
6弛拿出一個口罩塞到周晏禮的手中,可周晏禮卻搖搖頭,閉緊了雙眸拒絕了6弛的好意。
琴島機場距離主城區足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汽車抵達6弛家所在的抗生素家屬院時,已接近十點。
家屬院很大,足有百餘棟樓,加之生長了幾十年的樹木遮天蔽日,外人走進來當真會以為走進了迷宮。此時夜已深,老舊的家屬院中卻連路燈都沒亮幾盞。
現如今還住在這裡的,大抵都是廠子裡的退休職工,老年人們一向休息得早,此時家屬院中更是安靜得過分。
門衛是個佝僂孱弱的老大爺,看上去足有七十多歲,其實早就已經老眼昏花,無論生人熟人,見了面臉上都掛著一樣的笑意,點著頭說一句:「來啦?」
6弛也沖門衛大爺笑了一下,點點頭回寒暄說:「大爺,來了。」其實6弛心裡很好奇,這老大爺究竟還能不能認出自己。
6父6母年輕時,一個是抗生素廠的會計,一個是車間工人。九十後期,抗生素廠的效益每況愈下,夫妻倆雖躲過了下崗潮,可收入卻一直不高,雖不至於捉襟見肘,卻也過得不算寬裕。總體而言,算是比下有餘而比上不足。
後來,6弛本科畢業參加了工作,家裡的情況好了不少。等到6弛與周晏禮下海創業,度過了最艱難的頭三年,手中的錢寬裕了,給父母的自然也多了。從那以後,6父6母才算真正不必再為金錢發愁。
這些年,6弛父母一直住在家屬院中。6弛和周晏禮曾想過要給他們另外買套商品房,好讓二老搬去個環境好點的地方,可6父6母卻不同意。
他們在這裡住了一輩子,熟人和圈子都在這裡,鄰里之間又相處得很好。更何況這家屬院就在老城區的中心地帶,去哪都方便,步行三分鐘就是菜場、十分鐘就是醫院。若當真搬去了高檔小區,他們倒要不自在了。
夜黑風高,四下無人,身後唯有一個花了眼的門衛,也不必擔憂。他倆光明正大地牽著手,走在這條熟悉的小道上。
這條路他們走過無數次,從中學時代走到人生的中年,從懵懂無知,走到了而立年華。
什麼都變了。
城市變了,面容變了,生活變了,唯有身邊的人從未變過。
對於這點,他們都心懷感激。
老小區自然沒有電梯。爬樓他們自然是不怕的,可這樓道不知已有多久沒人打掃過,還沒走進去他們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塵土味兒。
周晏禮忍不住咳嗽了幾下,兩人連忙加快了腳步。
6父6母年紀大了,每天八九點就要休息,6弛不願驚擾父母的睡眠,他找到自己的鑰匙,躡手躡腳地擰開房門,可老年人的睡眠一概很淺,所以他倆人還沒進來,就將二老從睡夢中驚醒。
只聽主臥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緊跟著是李蘭的聲音,「誰啊?是不是小弛回來了?」
6弛摁開客廳的燈,連忙應道:「媽,是我和晏禮回來了。你們不用起來,休息吧。」
還沒等6弛的話講完,臥室中就傳出一深一淺兩道腳步聲。李蘭和6長豐從臥室走出來,一個忙著給他倆倒水,另一個則拽住6弛與周晏禮,讓他們快些坐下。
李蘭見到半年未見的兩個兒子激動極了,她面色紅潤,眼睛也亮亮的,一直拉著6弛與周晏禮的手說個不停:「我今天中午還跟老6講,說不定今天小弛和晏禮就回來了。你們瞧我猜的怎麼樣?」
6長豐放下水杯,問道:「坐了多久的飛機啊?餓不餓啊,要不我給你們弄點吃的?」
6弛與周晏禮連忙說在飛機上已經吃過了,不用管他們,先回去休息。他倆左勸右勸,總算把二老勸回了房間。
6弛家不大,二室一廳的格局。李蘭與路長豐夫妻都是乾淨利索的人,把家裡布置的整潔。
還記得中學那會兒,周晏禮第一次來6弛家。
周晏禮生性內向,原本從未有過去同學、朋友家做客的經歷,更遑論過夜了。那天他之所以鬼迷心竅地跟著6弛回家,一來是因為對6弛生活的嚮往,二來是出於對父母與家中那一灘亂七八糟的髒事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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