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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交锋（第1页）

“你还没死呀！”

爱莲看着随自己的造物一同归来的、狼狈不堪的拉克，捧腹大笑了起来。

行商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和汗液混合的污渍，像是刚刚从泥地里摸爬滚打了一番似的。拉克苦笑着吐出了刚刚落地时吃进嘴里的一口土，而那两匹将他一路送到这儿来的两匹白马正以爱莲为中心踢踏地转着圈，同时还兴高采烈地对着魔女呼嚎着“恶魔”二字。

拉克的屁股后，他来时的方向，隐隐的躁动正逼近着他们三人身处之地。拉克这才现，他此时已经身在一片处于房屋环绕之中的、毫无掩蔽物的空旷土地的中心。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辛苦你们了~”

爱莲抚摸着白马的脖颈，亲昵地说道。此时的她看起来心情格外的好，不复面对拉克和盲眼女孩时的烦躁和不耐。

“你也是，好运的商人。”魔女笑着冲拉克眨了眨右眼，“谢谢你啦。”

“怎......怎么了，魔女小姐，我做了什么吗？”受宠若惊的拉克有些恍惚，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值得这名总是绷着脸的魔女小姐对自己露出如此笑脸。

“当然是谢谢你把最最重要的线索带到我的面前呀！”

笑眯眯的爱莲抬起头，视线越过拉克，看向了他的身后。

巨型稻草人已然追至触目可及之距，它们那以木炭勾勒的诡异面孔和上半身已越过一片房子的顶部，眺望着此地。拉克这才注意到，在那些到稻草人腹部支离破碎的麻布内，竟悬挂着血淋淋的人类器官。巨大深邃的大嘴在它们由麻布裹成的面部裂开，刺耳的尖笑从中传出。空地周围的巷落和枯林中，愈来愈多干枯惨白的人影正在显现。拉克、爱莲和躺倒在爱莲身后的女孩赫然已陷入了重围。

而与此同时，哀婉而幽冷的呼唤方才在拉克耳边响起，令他如坠冰窖。

“为什么要逃离呢，拉克先生，明明你只要喝下那碗茶，一切都会好起来......”

茶褐色裙子的女孩从惨白的人群中缓缓行出，她注视着拉克的眼神充斥着无法言说的怨恨。女孩还是那个女孩，干净衣装、容貌素雅、提着篮子的村姑，只是在现在的拉克终于看清了她茶色裙摆上沾染的血迹、散着红光的瞳孔以及手中篮内布盖下那东西的真实样貌。

那哪里是什么新鲜的草药，分明是一只只血糊的、紫青颜色的人手腕！

女孩的另外一只手上，正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其外观酷似屠夫的剔骨刀，但刀身质地却宛如由皮肉拼凑，上头遍布七横八竖的惨烈创口，从其中源源不绝流出的鲜血沿刀身淌下，直至滴洒在女孩脚下泥泞的土地上。

拉克呆呆地看着眼前宛如末日一般的场景。他无法理解眼前正在生什么事情，但他知道，曾经那个和谐的村庄和身居此地的朋友已经不复存在了。他的眼睛、他的大脑试图欺骗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但那寒冷感、潮湿感和恐惧带来的战栗感却又反复强调着眼下这一场景的真实性。

就连阳光明媚的天空都是虚假的，此时山谷上空凝聚着团团阴云。没有暖人的阳光也没有和煦的微风，只有一场暴雨正在头顶酝酿。

魔女笑了，笑得明朗，笑得开怀。

“喂你，看看周围的行尸走肉吧。”

拉克茫然地环顾四周。周遭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入目尽是清一色的灰败呆滞的面孔，拉克甚至无法道出它们之间的不同，唯一可供区别的只有它们形式各异的衣服。

行商的穿着、苦修士的打扮、看起来像是临近城镇居民的衣装、山贼简陋的装束，甚至还有王朝精兵的军官长袍、神教的低级教士服、联邦制式的兵装。

......眼下这些人潮的数量已经远远过这座村子本应存在的原住民的规模了。

“它们都是些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本来以为已经清理掉很多了，没想到还有这么这么的多呀。”爱莲叹了口气，“这座村子已经不再是你说的好地方啦，它已经变成了食人的猪笼草咯，不断诱人上钩，然后不断地向外生长，扩张狩猎范围。现在这片‘村子’大概已经囊括了数个山头吧，真好奇它究竟诱骗吞噬了人命、多少灵魂呢！”

“嗯，这块地方大抵只剩下她一个活人了吧。”

看着面前立于惨白尸潮之的琳娜，爱莲可爱的脸蛋上浮现出了狡黠的微笑。

“你说是吧，罪魁祸！”

脚步虚浮、表情忧伤的琳娜停下了缓慢前进的步伐。她赭红的双眼对上爱莲金色的双眸，这使她的表情转为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你是谁，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你也是来皈依神明、加入我们村庄的吗？”

琳娜如是问道。

“哇，为什么我非要加入这恶心的粪坑不可？”爱莲吐出了小小的舌头，做出了夸张的呕吐动作，“我宁可回到森林深处吃毒虫汤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钟噢！”

“还神明呢，我看也就是一只营寄生的臭虫罢了，你脑子怕不是被它啃坏了才会那么愚蠢吧？”

爱莲肆无忌惮的贬低让琳娜的表情瞬间扭曲。方才劝诱拉克的哀婉不复存在，此时的她原本秀美的容貌狰狞如恶鬼，头像是接触到静电般根根倒束，呼之欲出的杀意在她身周卷起了灰烬和尘埃的卷风。她的身周，随之暴动的惨白行尸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从四面八方向爱莲一行人冲去。

稻草人们扒在房顶上，对着骤然激化的战场出了更加尖锐的狂笑。

“魔......魔女小姐！”

面对排山倒海的可怖怪物们，瞠目结舌的拉克面无血色，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魔女轻飘飘的话语。

“躲到我的身后，看好这个红毛丫头，既不要碰她也不要乱跑——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此时的爱莲正遥遥与那几乎隐没于尸潮、狠狠瞪视着自己的琳娜对视着，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轻蔑。

“猎巫的骑士，上前来，让这些暗弱的蠢材领教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怖！”

魔女两臂自左右向上举起，两匹亢奋的高大白马即刻便从魔女的身侧飙射而出，两匹马的马背上各俯有一名全身披亮银盔甲的骑士，一人头戴红缨手握丈八骑枪，一人腰系蓝带持大马士革阔刃，以劈开海啸的疯狂势头，一往无前地向着由行尸走肉汇成的浪潮冲锋而去。

他们的背后，烫金日纹的红色披风猎猎作响，如同炙热的日斑，要将那污浊的海蒸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