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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有柔光,把那摊茶迹照得更深。陈隽捡起茶杯,看她一眼,两道干巴巴的泪痕挂她脸颊。裘子颖的胃不舒服,但还没到对着马桶呕吐的地步,她一离开他的怀抱,又回到当初那个样子,纹丝不笑,连苦涩苦闷苦悲都随之不见。等他离去,她才躺到床上,将被子盖过半张脸,鼻翼间还存留他抱她时的气息。
珍珍去探望伊莎贝尔的那天,陈隽接到了一则消息,他要到牛津街与玛丽娜会面。果然纸包不住火,玛丽娜还是从钱继山那里现他们私下伪造起诉书的事情。临出门前,珍珍仍在伤心,陈隽看见她搓泪,忽然想到裘子颖那天晚上极其少见的眼睛。他摸了摸珍珍的头,不再多想,送她到医院,然后前往牛津街。
邻居飘来佛罗伦萨炖肉酱和西番茄浓汤的鲜味,门前的郁金香被替换成鸢尾花,因为上一樽的花瓣被猫抓得稀稀烂烂。玛丽娜将老花眼对向放大镜,阅读被撤回的起诉书,尽管上面明晃晃地亮着她的名字,但没有印章根本构不成法律效力。这起诉书能挥作用也是靠赌,而他们显然赌成功了。帝文猫在玳瑁色的猫窝旁伸爪荡藤编球秋千,一来一回,玩得起劲。玛丽娜读完,啪地放下镜子,藤编球断裂,嘣一声弹到一双南开普顿皮鞋上面。陈隽捡起这颗带绳玩具,放进猫窝,挠了挠猫的下巴。
“干酪还是糖饼?”玛丽娜看他逗猫。
“糖饼,谢谢玛丽娜阿姨,”陈隽回视玛丽娜,停下手,不能拒绝她的招待。
玛丽娜撑着桌子站起身,慢悠悠地走进厨房之前,又说道:“只有咖啡,没有茶了。”
方糖融进咖啡,糖饼丝毫未动。陈隽在玛丽娜的注视下喝一口咖啡,又把糖饼浸泡咖啡。吃进一块,对方才自内心地笑。玛丽娜带着妥善的慈笑,抚摸伏在膝上给她取暖的猫,她不像典型的英国人或隔壁意大利人那样皮笑肉不笑,而是笑入眼底,到点就收,“你有什么要对我解释?”没有皱眉蹙眼,只是抬抬下巴。
陈隽笃信她一定会察觉此事,“挪用你的名义是我擅作主张,非常抱歉。伊莎贝尔是我妹妹的朋友,而珍妮弗始终帮助过我们,我不能置之不理。”
玛丽娜还是很温和的神情,却讲得凝重:“她们在胡的地盘,我们牵扯进去会对自己造成不利,我想你那么聪明应该是知道的。如果有什么意外,胡就有借口来敲诈勒索我们的人,打砸我们的地方,”她谈起往事,开始皱眉,唏嘘道:“他们这群人野蛮无理,暴力至极。跟英国人比,他们一点要伪装的绅士风度都没有,不同派系为争夺地盘和资源自相残杀是常态,可他们连普通人也不放过。你见过动不动就威胁要殴打、截肢和砍头的吗?血腥到连其他本地黑帮都不齿,本地的从来不愿意主动去惹华人的帮派。”
陈隽沉默不语。玛丽娜终于厉声道:“我想你会理解伊莎贝尔的父母为什么会放弃她,她的情人并没有那么简单。你这次赌成功,不代表下次能成功。听清楚了孩子,请不要再出现这样的状况!那两个美国人与我们无关,你和杰克背后有很多扶持华人的商业,他们要生存,我们要改变,难道这一点还不足够让你清醒吗?”
陈隽心里明白她说的每句话。事已至此,他也并不后悔,只是应了一声:“伊莎贝尔也是我们的一份子。”
“我当然知道,”玛丽娜顿了顿,忽然三百六十五度转弯,从衣裙里抽出手帕掩面,声音悲悲戚戚:“这女孩让我想起我的朋友们,三十年前比现在还糟糕,可是我们不要忘记,这是伊莎贝尔自己选的,学校也必须开除她。”
陈隽不是第一次见到玛丽娜作出这样的反应,不论是真是假,他都得到一个信号,那就是不要再去忤逆她说的话。她的举动和言语常常处在慈爱的恩宠和庄重的斥责之间,有时候两者不分上下。他把麻将馆的事情告知她,又说出这几天深思熟虑的一个问题,这赌馆是绝对不能开,只能是普普通通的麻将馆,否则要与胡志滨的豪赌业务相撞。玛丽娜在这一点同意他的想法,会将此番意见转告给许志临。
“实在不行,就让两个美国人搬出苏豪,最好远离英国,”玛丽娜依旧不放心,索性抚着额头说道。陈隽半晌没有说话,走之前又挠了挠不知春秋大梦的帝文猫,它翻着肚子蹭他的皮鞋,直到他离开这里。
珍珍从医院出来,陈隽去接她,在花园撞见那位喜欢作画的灰中年人。风咿呀鬼叫,那人像个顽童一样,朝陈隽扔一支画笔,嬉皮笑脸地叫他捡起来送过去给他。他遥遥提高音量喊道:“过来我这里,来啊,跟我说说话。”
陈隽让珍珍回到车里等他,拿着画笔递给这位灰中年人。中年人脸上沾着颜料,突出的颧骨使他的脸看起来更加凹陷,头还是像鸟窝一样糟糕,他见到陈隽就说:“我很想念珍妮弗小天使,但她还是不要来这鬼地方看我。告诉我,她最近怎么样?”
“不太好,”陈隽望一望中年人期盼的眼神,答道。
“她是个喜欢思考的孩子,有时候容易固执,我像她一样大的时候也这样,”中年人顾影自怜地摇头,摇得像钟摆。钟摆突然停止,人开始微笑,嘴角上扬,干涸的颜料像裂谷,笑着笑着又陷入哀然,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朋友叽里呱啦,“我二十来岁就流亡到巴黎,流亡,只带着一个躯体去到其他国土的流亡。我刚开始在巴黎只会一些法语,真是见鬼,什么都没有,就记住了这几个破词,你好、谢谢你、埃菲尔铁塔、现实主义。我跟她说我的经历,她安静得周围只有青蛙在叫,她欣赏我是个臭搞艺术的,可是我他妈的已经心碎得要死。革命和战争之后我从巴黎来到伦敦,慢慢有人赏识我的画,但是我再也忍受不了我自己,吞下五十粒安眠药自杀,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想起那个鸟不拉屎的故乡,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她肯定不知道,因为我也忘了。”
陈隽听他语无伦次,喋喋不休,并不十分意外地解开他的秘密:“俄国人。”
“该死的,你这臭小子,”中年人腾出一只手拿画笔戳后脑勺的瘙痒,他满不在乎,额头的肌肤像放久的萝卜皮,“我现在是屎人。”
陈隽笑了笑,看向圣母玛利亚雕塑,问:“她说了什么。”
中年人跟随他的目光,明白他所说的人和问题,“她坐在那里,什么都没说,因为她当时根本讲不出话。”
就在第二日,裘子颖收到两张电影票,是旅馆对面新开的戏院送给她的。她没有去探望伊莎贝尔,只有珍珍和阿加莎去看了她。她们说伊莎贝尔已经醒来,有时茶饭不思,有时歇斯底里,一开始还在痛苦地念着胡继培的名字,后来绝望得不再提他任何事情。
电影票的日期在后天,阿加莎提议将票送给陈隽,裘子颖照做,算是一次简单的报答之礼。在这之间,她又收到克劳德在伯明翰出差寄来的礼物,是一篇在校博士表的性解放论文,下面躺着一本劳伦斯的书。她突然想起《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本书早前在英美被封为淫秽读物,纽约的书商出版售卖这本书会面临牢狱之罪,如今她花了一个通宵阅读,现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出格放荡。克劳德在书上贴了一个标签,他说,他早就现英国的在校青年开始追求性自由,所以当初那个在圣保罗酒馆做交易的青年人捧读一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实在不足为奇。尽管如此,最近生的事情还是令裘子颖感到低落。
电影放映的那一天,陈隽和裘子颖来到这个新开的戏院。一个月的装修就能将这里布置如奢华宫苑,门廊天有水晶灯,地铺釉瓷砖,内有镂空花窗乾坤。越过门廊,进入放映厅,这里倒是没什么差别,全球如此。还没有开始,这厅子已经暗得看不清来人。裘子颖进来坐下,陈隽忽然折到门廊买水,左右两边空荡荡的。
好几日,他都没有来找她,她也很少与他见面,只有把电影票拿到歌舞厅送给他的时候,她看到他站在蓓琪旁边,托着一杯红酒举止得体,跟她交谈着什么,而蓓琪踮着一双新的钻蓝高跟鞋倾听,手腕佩戴那串野果链。她见状,又笑了,那是几日以来唯一的一抹笑容。
莫名其妙地,裘子颖的后椅被来人踹了两脚,她转过身,对上一双眼,对方也看着她在昏暗中亮的眼睛大笑起来。这笑声也是熟悉,一听就是许俞华的。
“你也来看克劳馥的新电影,听说是惊悚恐怖片,”许俞华爽快地嘬一口可乐,自信道:“她最擅长演这种。”
裘子颖倒是调侃:“你怎么知道?我觉得你看起来没多少审美水平。”
“放什么狗屁!我最清楚,你是不是觉得陈隽很有文化,他懂个屁。” “吵死了,”裘子颖捂着耳朵甩头。
许俞华非要凑过去,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我听说你去过胡志滨的地方,臭不要命的记者,你信不信过几天他们给你寄一根断指和一封威胁恐吓书。”
裘子颖不是没想过,听到这话还是心一惊。忽然一阵阴影晃动,她感受到旁边有人坐下,一瓶水递到她的手上。陈隽方才就看见许俞华在裘子颖的后方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正在谈话。
“两个人来看,真没意思,”许俞华看见陈隽,对天花板翻了翻眼睛。
晋江VIP2024827完结总书评数5861当前被收藏数25450营养液数4678文章积分305934208文案人人都说林家嫡女与傅嘉泽是天作之合,林映雪却知道一个秘密。嫡姐林宝珍曾经对嫡母哭诉自己做了预知梦傅嘉泽有才气无官运,屡屡与科举无缘,好不容易成功参加考试,结果却没过会试,被发配到犄角旮旯的边陲小镇做县令,最重要的是还会早死,死之前妻子都是完璧之身。林映雪听着这些抱怨,心想着嫡姐不愿意的,却是她想要的。不过傅嘉泽做不做自己的姐夫,都和自己毫无关系。而林映雪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门婚事最终落在她的头上。在花宴上,林映雪被推下水,她心中一动,干脆主动成全了嫡姐的愿望,把先她一步落水的傅嘉泽救了起来,林家嫡女的婚事换到了林映雪身上。人人都说林映雪的运气不错,丈夫傅嘉泽官途顺遂,屡屡晋升,傅嘉泽还不纳妾,只守着嫡妻孩子过日子。在京都里的林宝珍,每当傅嘉泽升官,都辗转难眠听着人说那两人夫妻情深,都恨得肝肠寸断。两年后,林宝珍却听到了一则石破天惊的圣旨。傅嘉泽不姓傅,另有一个名字,太子赵嘉泽。她所瞧不上的庶妹林映雪,则是东宫太子妃。就连他们两人的孩子,也是皇家太孙。内容标签天作之合种田文爽文正剧主角林映雪傅嘉泽一句话简介好好生活立意立足当下,好好生活vip强推奖章林映雪的嫡姐林宝珍做了预知禁,在禁里,丈夫毫无前途可言,她决定想办法破坏婚事,重新替自己找一门好亲事。林映雪作为庶出妹妹,在花宴上,阴差阳错救了傅嘉泽,把婚事换到了自己身上。婚后两人日子和美,过得顺遂,让林宝珍心中暗恨,最让林宝珍崩溃的是,她错过的那个相公居然是东宫太子,而现在庶出妹妹竟是成了东宫太子妃quot本文以林宝珍的预知禁为主线,以一对姐妹的视角出发,让林宝珍和林映雪的日子形成鲜明对照组,交章切入视角独特,情节流畅,阅读起来轻松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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