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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桑微愣,旋即皱眉。他看着眼前这张脸,看她带点期盼认真,实则知道家主的命令,阴官家任何人都无从拒绝,半晌,轻声问:“为什么?”
凌枝在生动春色中若无其事地勾了勾自己的披帛:“什么为什么。”
玄桑无奈地看着她,又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阴官家家主和师兄不是本就该在一起?”凌枝与他对视,在这种事上,也能做到讲道理似的摆证据:“十年前,大封执事,你若是想离开渊泽之地,大执事位置就是你的,你是自己要留下来的。”
“师父和我说,你答应过这样一直陪着我。因此我将其他人都赶走了。”
凌枝向来都是如此,这话还算是委婉含蓄的,玄桑几近能听出她话中的未尽之意,好似在说,“我们不是本来就该在一起吗”“你既然答应了,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实际上,她懵懂无知,在这方面自认为正确的,不是自己的内心,而是这千年来传下的规矩。
就像她所说的,若是十年前他离开了,她找别人,找肃竹或是姜绥,也都无所谓。
她就是想要个人长久的陪着她。
提起来的要求像小孩害怕寂寞,需要玩伴一样天经地义。
玄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有无尽的耐心,他教她,就和从前一样:“阿枝,你需要阴官家的任何人,任何人都会在,但需要并不是情爱。”
九州花团锦簇的繁荣之下,重担系在两人身上,陆屿然有巫山一族众星捧月的珍视着,凌枝在阴官本家自然也如珠似宝。
一年中三百多天,她有两百多天都镇在渊泽之地里,旷久的黑暗和静谧能完全吞没一个人,因此她脾气不算好,独断专行,公事上强硬得可怕,私人事上又多少有些想当然。
这都没关系。
正如她说的,她有生来不可推拒的使命,玄桑也有,他的使命就是陪着她,为她处理任何棘手的事情。一年复又一年,他原本也觉得这就是人生中既定的轨迹,直到那次出门巡查渡口,见到了温流光。
他不是不知道外人对温流光的评价,阴晴不定,性格暴躁,杀心重到十米之内没人敢靠近,认识的不认识的无不纳闷,说天都这个继任者究竟怎么回事。
可能确实是少见多怪,那日暴雪肆虐,温流光红衣红鞭,张扬无比,为了捉人毫无顾忌,推掌将冰层直直裂开。
他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不为温流光本身容貌而惊艳,而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稀少,拥有致命吸引力的东西。
人生在世,谁身上没有束缚,谁能真正随心所欲?
凌枝身上也有种天真的活力,可她是生长在窄小一方天地里,努力从噬人的缝隙中挣扎出来的小芽,再如何顽强,也摆脱不了四面的围墙,摆脱不了逼仄得令人发疯的处境,温流光身上却有种真正的,酣畅淋漓的自由感。
自古以来,卑微者求权,贫穷
者求财,生来被条条框框束缚,人生才开始,就被一眼规划得到了头的人会被那种开阔的东西吸引,实在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玄桑对温流光有感激,感激她出手相助,可谈男女情爱,未免太早。若非要说,他只是确实有了一种蠢蠢欲动的,想要打破现有的死水一般的生活的想法。
他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凌枝,凌枝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笑意缓缓收回,皱眉,笃定地陈述:“你反悔了。”
“你不想留在渊泽之地了。”
凌枝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珠转动时其实看不出什么,却叫人莫名不敢注视,怕看到其中的委屈和难过,她敲了敲桌子,最终说:“悬赏是你下的,双煞果我带回来了,我什么都不缺,就要这个。”
“师兄是陪我最久的人,我不想为难师兄。”她提着裙摆,不太开心地撇了下唇,仰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他:“我给师兄三天时间,你好好想想。”
说罢,她下了凉亭,目不斜视地从亭外从侍们中翩跹穿过,可能到底还是生气,没走两步,便嗖的化作一缕黑气,猛的扎进小桥下流动的水、液中,连影子都捉摸不到了。
玄桑头疼地撑了下额,手指勾住了笔,却与那只果子面对面,没有处理事务的心思了。心腹从侍迎上来,他将双煞果递过去,温声道:“给天都送过去吧,把悬赏也撤了。”
侍从应了一声,好半晌后,又匆匆折回来,道:“公子,天都三少主那边来了信,若是公子方便的话,三少主想和公子见一面,说——想最后跟阴官家求样东西。”
玄桑沉默了很久,久到从侍也忍不住担忧地劝诫:“公子,不若还是别见吧。如今探墟镜给出线索,三家斗得正厉害,阴官本不能参与这些,家主看得也很严,这位三少主也太不考虑别人的处境了。”
“安排个时间吧。”玄桑执笔伏案,最终说:“我会和他们说,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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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过妖化最开始那几个时辰的罪,睡一觉后温禾安的状态好了不少,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基本已经稳定下来。稳定下来后,温禾安连着消失了两天。
她要着手的事不少,在脑海里细细捋过一遍之后决定还是得从徐家入手。
徐远思和她是旧相识,也喝过几回茶,谈过几场事宜,彼此算是有了解,三根傀线是他的象征,她原本以为徐家投靠了王庭,可无归上出现的傀线告诉她,显然并不是这样。
徐家出事了。
可是徐家能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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