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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已经摆脱何家的压迫,即便他的心态已经好转许多,但每次想起找了他25年的父母,他还是会想,他真的值得吗?他配拥有这些吗?
许久的沉默后,何虞终于和宴聆青一起走了进去。
餐馆不大,过道两侧各摆了五张桌子,再往前走就是收银台,收银台后面是后厨
,后厨门口一张布帘垂下来遮挡住视线。
店里忙的时候一般是四个人,一人在前台,两人在后厨出餐,阿秀一般是前面后面两头忙。
此刻店里没有客人,收银台也没人在,但后厨有交谈的声音传出来。
一个嗓门很大的大叔说道:“阿秀,你真要走啊,你说你在这干得好好的,怎么要走呢?”
“诶,明天就走了,已经跟老板说好了。”这是阿秀的声音,她的语气总是温柔而安静的,其实与其说安静,不如说死寂,那是经历过无数风霜和失望后的死寂。
她继续用那种语气说道:“你们都知道我的情况,他们得到一些消息,情况跟安安有些像,也是叫安安的,得过去看看。”
“唉,你这……唉,都这么多年了……”
“得找,还是得找,不找不行。”
这两句话过后里面都没声了,阿秀通过小窗往外望了一眼,见到站在收银台前的两人忙了走来。
阿秀很瘦,脸上已经有了很多皱纹,皮肤很粗糙,头发扎在脑后也是毛糙枯黄的,里面还掺杂了丝丝缕缕的白发。
她眼神先落在宴聆青身上,对何虞只是看了一眼,但那一眼过后又不自觉移了回去。
何虞一直在看她,沉甸甸的视线太有存在感,让人难以忽略。阿秀有好几次对上他的视线,又几次离开,她推了推放在桌上的菜单,又无意识地把摆在桌上的收款码挪开再放回去,然后抬头对宴聆青说道:“小宴这么早过来了,那你们看看,看看要吃点什么?”
这句话她是笑着说的,但那双闪烁的眼睛里却始终不见光泽,就像至始至终对笼罩在灰败之下。
宴聆青看了眼何虞,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对阿秀说道:“你好,阿秀,这是我的朋友何虞,他是……”
说到一半的话顿住了,被前台遮住的地方,何虞突然攥紧了他得胳膊,然后他听到他有些艰难的、绷紧的声音,“我们来吃饭,两份招牌,麻烦您了。”
“诶,诶,好的,那你们扫一下码,两份是30块。”
于是何虞像个普通客人一样扫码付款。
阿秀收了款打了单回到后厨去了,宴聆青跟何虞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宴聆青是背对着收银台坐的,他往后看了一眼,门口的不帘子已经放了下来,里面开始传出哗哗地炒菜声,烟火气很足。收回视线,他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何虞,你怎么了?”
总不能是真的饿了,宴聆青就是脑子再空,也没空到这种程度。
何虞动了动唇,声音也很低,还透着一股哑意,“我……我也不知道……”
他只是下意识阻止了宴聆青即将出口的话,又下意识说什么吃饭。其实他早已无数次想象过和她见面的场景,也无数次模拟过见面之后该怎么说,但真正见到的时候,他的大脑便处在了极大的震撼之中,喉咙发紧,一片空白,打好的腹稿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得知阿秀的情况前,他即使知道自己是
何家的养子也从没有去探寻过父母的情况,他没有去了解过那些几十年如一日寻找孩子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但现在他知道。
那是紧靠只言片语就能想到的艰辛和绝望。
他们无法安定,没有存款之后只能工作一段时间再到各省各处寻找,网上发消息,线下也会各处发放传单,只要能有一点相关的线索,便会毫不犹豫地赶过去,然后是失望,失望,一次又一次叠加的失望让他们变得灰败。
灰败无望的人生中,唯有那根如细丝般的希望牵扯着他们前进。
这么多年下来,阿秀……他的母亲,也一定失望得够多了。
“我一定是吗?”何虞忽然轻声问了自己一句。
宴聆青很平静地望着他,说的话却直刺重心,“你一定是的,就算不是,何虞,你难道会就这样看一眼就离开吗?”
何虞紧了紧放在身侧的手指,隔着布帘望向后厨的视线沉郁又柔和,“我不会,我……等下会亲自跟她说的。”
宴聆青:“嗯嗯,这样很好。”
餐馆出餐的时候,一般是叫号自己过去拿,但这次阿秀给他们端了过来,先给了宴聆青,然后再是何虞。
何虞没有去动放在自己面前的食物,他看着阿秀,几次动了动嘴,声音却都没能发出来。反而是阿秀,她没有立即离开,双手有些不安地在围裙上擦了擦,先一步问道:“那个……你……你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何虞点了头,喉结有些艰涩地上下滚动,“对……我找您有事,我在外面看到一张寻人启事,安安……安安他叫什么?我是说全名。”
“全名……全名有的,叫何景安,安安叫何景安,”像是怕他们误会,又急忙解释,“以前贴出去的都会写上大名,后来太久了,安安又那么小,怕他给忘了,安安好记,我和他爸叫得也多……”
阿秀和何虞此刻都有些拘束和紧张,他们好像都意识到什么,但还没有人主动戳破。
何虞哑着声音继续问:“安安……只要是个安安你就要去看看吗?”
阿秀的声音依旧温柔又死寂,但她得很肯定,“看的,肯定要去看看,不看不行,你……你是有安安的消息吗?”
何虞对上阿秀的视线,他说:“是,我有,可以给我几根您的头发吗?我想带过去……跟安安的基因做下比对。”
“可以,可以。”阿秀丝毫没有迟疑,抬手就扯了一缕头发递过来,做完这一切才恍然发觉桌上还摆着他们点的招牌饭,这样做着实有些不妥。
她脸上出现明显地慌乱和局促,连连退后两步,手上的头发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没关系,”何虞很轻地说了一句,把头发接过来装进早就准备好的透明物证袋中,“很快……最多下午我就会过来找你,你……你先别去找那个安安,还有,这是我的号码。”
何虞摸出一张便签递过去,上面只有一串号码,是早就写好的。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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