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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李壮结交土皇帝（第1页）

李壮之所以想要结交禄天宝，是他在布局自家盐场的销路。

李壮其实知道十里铺很多大盐场在云南、贵州和湖广地区都有自己的销售网点，成为了当地的坐商，在毕节县城他就看到了胡炳义堂的盐铺。而这些盐场的马帮、船帮只需要把盐运到销售点仓库就可以了，他们在当地的铺子自然会批也好、零售也好慢慢的往外卖。在当地开店铺当坐商，一旦价格有变动他们就可以随时调整出货价，赚取更高利润。

像李壮这样组织马帮自己运自己穿山越岭去卖，其实并不是盐商销售的正常做法，而且也不长久，现在还很危险。但李壮实在是眼馋现在的高利润，这才有了自己运输自己卖的行动。虽然在一些集镇堡子李壮也和那些当地的盐酱铺子讲好了多长时间给人家送一次货，但如果下次送去人家不收，或者别家马帮也给送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看起来他们卖家行市一些，但如果局势变了，估计就该人家买家行市了。

但现在让李壮去建立自己的销售网点，在各个地方当坐商，老实说，李壮还没有那个实力。十里铺井盐主要外销地区，比如湖广地区，也就是湘楚之地，因为人烟稠密，市场巨大，大小城镇早就被大盐商们牢牢占据了。富安河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歪老壳船天天都在往老井关沱江里运盐。富安河河窄水浅，走不了大船，只能用歪老壳船这种小船把盐转到沱江里的大船上，大船出沱江进长江过重庆府经三峡就到了湖广地区。

而云南贵州的一些主要城镇也被各大盐场占据了。昭通府、东川府、大定府、平远州城、威宁州城、毕节县城、水城、盘州城、嵩盟州城、贵阳府、昆明府等等这些地方李壮就知道那几家大盐商早就牢牢把控了。所以他才不得已用自己走马帮自己卖的游击方式吃当前这时局的红利。

虽然现在是游击方式，但李壮并没有放弃建立自己销售网点当坐商的正常卖盐方式。你大盐商们不是占据了人烟稠密地区和主要城镇吗，我也不想和你直接竞争也竞争不过你，那我就去人烟不稠密地区和不主要城镇建立网点吧，比如黑张铺、雍溪里这种土人地区。尽管这些地方人少一点，但他们也要吃盐啊，而且吃得还不少！

禄天宝的土目府并不高大壮观。进前院大门，对面就是主楼。土目府主楼是一栋两层四楼四底的木柱木板墙瓦顶的房子，底层屋前门廊很宽大。主楼的墙面漆着红漆，柱子、檩子和窗户上的雕花看起来比较精美，屋脊的瓦做了一些瑞兽造型。主楼两边都是一排厢房，主楼后面应该还有建筑，不过李壮没去看。这房子看起来跟十里铺李府也差不多，不过李府没有背枪的土兵而已。

进入主楼大厅，李壮感觉里面布局就和马飞、牛二他们当初那个破庙聚义厅似的，只不过家什要好得多齐全得多。进入大厅，正对大门就是一张大长桌，大长桌两边各有十来把木圈椅，长桌中间一排五只牛油大蜡正在亮着。大长桌后面有个两步台阶，台阶上有一张宽大的椅子，椅子上铺着一张虎皮。长桌两边是各有四根直径一尺左右的楠木顶梁柱子，柱子上也有灯架插着点亮的蜡烛。这时外面天色正在逐渐变暗，大厅里却是灯火通明。

禄天宝一进入大厅就吩咐在柱子旁边侍立的一个婢女去安排酒菜上来，然后就让李壮在长桌左边位坐了下来，他自己坐到了右边位。另外一个侍女赶紧过来给他和李壮一人倒了一杯茶。

禄天宝把李壮送他的小玩意儿放到桌子上一一看起来。铜烟袋锅不错，锃光瓦亮的，比他用的不知道什么骨头做的烟袋锅好看多了。玻璃镜子也不错，可比他给小女儿的铜镜看得清楚多了。只是这是什么东西呢？

禄天宝打开李壮送他的火边子牛肉，只见双层油纸里面是一张张暗红色又带有白色纹路的似纸非纸的东西，看起来还挺好看的，而且这东西还有一些食物香料和肉的香味。李壮说是小吃食，只是他没见过。于是禄天宝问李壮，李壮就告诉他这是火边子牛肉，是十里铺的一种美食小吃。其实李壮他们带了不少火边子牛肉，他们是把这个当成干粮带出来的。看禄天宝有兴趣，反正左右也没事，李壮就给他讲起了火边子牛肉的传说。

十里铺有众多盐井，盐井上打井、淘井，汲卤就离不开牛，因此十里铺有大量的牛在盐井劳役。牛多了，生老病死的牛自然也就多了。所以许多盐场一到牛老了，干不动了，就把牛杀了，把牛肉牛杂这些卖了或是分给盐工。而有些吝啬的盐场东家就会把老牛病牛杀了分给盐工抵工钱。一斤两斤还好说，自家吃了就是了，但要是分得多了，特别是天气热的时候，这不就要坏了吗。送人吧，舍不得，毕竟牛肉可是好肉，也很精贵。卖吧，吃得起的不会买这种老牛病牛的肉，吃不起的也不会买。

说到这里，李壮问禄天宝：“天宝大哥，你来猜猜这些盐工们会怎么处理这些牛肉呢？”问完还用眼睛瞟了瞟大厅内的两个木炭火红的大火盆。

禄天宝一下反应过来：“用火烤。”

是的，这些盐工们带回去大量的牛肉以后，家里人就会用火盆装上牛屎粑炭火，外面罩一个竹篾条编的罩子，然后把好的牛肉片成薄片，差一些的边边角角、零零碎碎的牛肉就切成条或者丝，统统放在罩子上烤，只要火不断，一两天也就给烤干了。烤干后，这些薄片就是火边牛肉了。这样就能长久存放。

吃得时候切成小块或者切成丝，拌上辣椒面，花椒面，撒点盐巴就可以了。当然如果有油辣子拌那就更好吃了。

讲到这里，李壮又对禄天宝说：“天宝大哥，你放心，我带的可不是什么病牛死牛，这是好牛肉，我是做来自己吃的。而且我的烤法可跟盐工不一样。我是用各种佐料香料烧酒把牛肉腌制一两天才开始烤的，而且要烤干的时候又用刷子刷油、刷盐、刷糖水，再要烤干时再刷一次，如此三次，最后烤干收藏。所以我的火边子牛肉直接吃也可以，干拌海椒面也可以，甚至和折耳根一起用红油拌也可以。下酒或者当零嘴都很好。”

李壮其实没告诉禄天宝他的火边子牛肉其实也是用盐场的退役老牛肉做的，不过这火边子牛肉反复烤制，老牛肉嫩牛肉做出来差别也不大，不说是考虑人家土目身份，不能用次的原料做的东西相赠吧。

禄天宝听到火边子这么多说道，顿时来了兴趣，立马拿起一块尝了起来，连声说好吃。三两下吃下一块，他又叫来一个婢女，给了她几块让他去灶房切丝和折耳根一起用红油拌一份上来。剩下的差不多半斤他又用油纸包好，说是要留着慢慢吃。李壮见他喜欢，就说下次再给他带一些来。

别看禄天宝这个土目位高权重，但他也舍不得经常杀牛吃，牛可是重要的劳动力。

其实李壮没有告诉他，火边子牛肉的另一个起源，是十里铺的一群乞丐捡盐场丢弃的牛瘟病死牛为了吃久一点烤出来的。

李壮又跟他说了水煮牛肉以及牛油牛杂碎被盐工们吃出火锅的说法，禄天宝听着很是新奇。两人还聊了这一段时间的太平军、白旗军、号军叛乱对贵州局势的影响。不知不觉就聊到了酒菜上来。

禄天宝招待李壮的有火腿炖鸡、天麻鸭汤、烧蹄髈、野猪腊肉、熊油、虎肉干，还有就是火边子牛肉拌折耳根。酒是寨子里自己酿的包谷酒。其他几个菜李壮还能理解，熊油和虎肉干李壮却是闻所未闻，所以没敢动筷，而禄天宝也没有往这两个碗伸筷子，反而对火边子牛肉拌折耳根赞不绝口，到两人酒足饭饱时，只有火边子牛肉拌折耳根是吃光了的。

其实禄天宝一直在劝李壮喝酒，他自己早已经是喝得面红耳热了。不过李壮告诉他自己只有十八岁，还没喝过两次酒，今天也是跟天宝大哥初次相识就一见如故，这才喝了酒，但完全不胜酒力。听他这样说，又想到还有正事没谈，禄天宝也就没有继续相劝。

看李壮已经吃饱了，禄天宝连忙说再等一下，就叫过一旁的婢女，让她把已经凝固的熊油端到一个火盆上的铁架子上化开。这时禄天宝才拿起一根虎肉干放进嘴里嚼起来，又让李壮也吃了一根。

李壮也不好推辞，也拿起一根放进了嘴里。这个味道有点类似牛肉干，只不过李壮做的牛肉干吃起来有香料的味道，但这虎肉干吃起来却有股草药的味道。

禄天宝再吃了一根，这时就开口说：“这是我们寨子祖传的方子做的虎肉干，男人吃了才有用，但不能多吃，我一天只吃两根。你晓得他的用处了吧？”说完他看着李壮，眉毛向上扬了扬。李壮了解了，就更没敢再吃。跑马帮的汉子们荤段子说惯了，李壮听了那么多，虽然还没经历，但他也早已经明白男女那点事儿了。虎肉干被禄天宝说得神神秘秘的，万一有效果，他又没有女人，闹了笑话就不好了。

这时熊油已经化开了，婢女端过来给禄天宝和李壮一人倒了一小碗。禄天宝一口气就喝了，喝完就对李壮说，兄弟你乘着有点热气快点喝了，不然一会儿又冻住了。喝完我就告诉你这有什么用。李壮没有废话，他心想就当吃药了，一仰头也喝了。

这熊油味道怎么说呢，就是和猪油一个味道，不过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但喝下去以后，李壮就感觉熊油的温度一下子就从口里延伸到喉咙，再流进胃里，进而蔓延到全身都暖洋洋的，有点神奇。

这时婢女已经把长桌收拾好了，重新给两人到了热茶。禄天宝这才跟李壮说：“热熊油就是我们山里的糯苏人冬天御寒的法宝。喝热熊油最早是糯苏猎人冬天上山打猎出门时喝的，喝了在冰天雪地里一天都不觉得冷。兄弟你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我怕你受不了这边的冰寒，这才给你准备了一份，晚上好暖和一点。”

“那真是太感谢天宝大哥的关照了。不过今天我看天宝大哥把我剩下的盐巴都买下了，我就有一个想法想跟大哥你说说。听说大哥你们大糯苏寨是方圆二三十里最大的圩市，逢初一十五赶圩附近九乡十八寨的人都会来这里，听说有些威宁州、彝良县的糯苏人、苗人走两三天也要来这里赶圩。我就想我能不能够在你的寨子里开一个盐铺，能够随时给来赶圩的人和你们寨子的人卖盐。因为有些山里的寨子人太少、路太远，我们也不一定能送盐过去。”

“兄弟，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下来吗？除了我与你有眼缘，就是我想的也是请你到寨子圩市上开一个盐铺！哈哈，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我们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都有此意，那事情就好办了。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禄天宝就吩咐人带着李壮下去休息，离开时他还跟李壮说请李壮好好享受他们糯苏风情，搞得李壮一头雾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