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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报德（第1页）

郭秀才不悦地道：“我要是不和离，那泼妇便会把我告到官府去。我又能如何应对。”

胡婆子不可思议地叫道：“她居然还要告到官府！她怎么敢！”

腿一软，胡婆子一屁股坐地上，她这回不是装的。一家四口人，单靠郭秀才每月的三两银子过活，固然可以吃饱穿暖，但是玉手镯没有了，大鸡子肥鸭也没有了，来年朱氏再生两个，往后孙子读书的束修也有点困难，更别提将来还给孙子建新屋娶媳妇……

她想像以往一样撒泼，大喊大叫，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吴绣娘已经不是她儿媳，她有什么理由来指责她不孝家婆、不顾夫君。

门口站着好些看热闹的村民，其中不少人吃过胡婆子的亏。他们等着看胡婆子撒泼打滚，见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神色怨毒，有些失望。

在郭秀才的催促下，胡婆子不情愿地掏出二十两银子，这几乎是他们家的全部存款。

此时吴绣娘已经收拾好行李。两个陪嫁的陈旧木箱，一个箱子里是两床陪嫁被褥，被套上打着好几个补丁；一个箱子里是她们母女三人的旧衣物。以及从墙壁缝隙里抠出来的三两碎银。成亲七、八年，这便是属于她的全部。看着着实令人心酸。

吴绣娘毫不在意，一想到马上就能离开这个家，和这个家一刀两断，她的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郭秀才扔给吴绣娘二十两银子。当着郭秀才的面，江姜把五十两的欠条撕碎。

朱氏很想阻止，但她不敢，对方人多势众。她脸上被吴绣娘划的那道伤痕，仍隐隐作痛，她可不希望另半边脸也被划一道。

江姜见朱氏怨恨地盯着吴绣娘，像要吃了她，便走过去嘲讽朱氏：“没有吴绣娘赚钱养家，没有她负责柴米油盐，没有她们包揽全部的琐碎家务，就凭你如今这张脸，你以为你还能在这个家自在几日？呵呵，今日吴绣娘走出这个家门，往后，胡婆子和郭秀才是怎么对待她的，就会如何待你。”

朱氏恼恨地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合起伙来欺负我？”

江姜老神在在地道：“吴绣娘的两个女儿，到底碍你什么事了？她们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以至于被你虐待得体无完肤。我就是单纯看不惯，这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般恶毒的人？还有，我不是欺负你，我只是帮吴绣娘把原本就属于她的物件、银子和女儿，拿回来。”

江姜说完，也不理会朱氏，带领众人把两个木箱搬走。

箱子搬到院子里，刚放下，“扑通”一声，吴绣娘当着众人的面，双膝跪地。大家的目光都看过来。

突然向她行这么大的礼，江姜吓了一跳；“你干嘛？”

“江掌柜，这回幸亏你帮忙，我愿意为奴为婢报答你。”

说着，吴绣娘弯下腰试图磕头。江姜忙把她拉起来，心里有点慌，她不习惯古人下跪、以身相许、做牛做马为奴为婢这一套，太沉重了。做人奴婢是要签死契的，死契在谁手里，谁就有权将其打杀、买卖。

江姜劝道：“签过死契，就是贱籍，家奴的子女也是奴婢，会影响到你女儿一辈子。下回可不能这样冲动。”

吴绣娘道：“倘若你不出手相助，她们俩仍在狼窝，受人折磨。跟在你身边伺候也是应当的。”

孟氏了解江姜，知晓她不会答应，好心地劝吴绣娘：“快别这样，她帮你争取到两个女儿，可不是为了让她们伺候她的。往后，你带着你女儿，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吴绣娘是有私心的，她担心自己一个妇道人家照顾不来两个女儿，还不如跟着江姜，有个依仗。

其他几个女工、绣娘，并不觉得惊讶。夫家苛刻，娘家不闻不问，两个女儿尚小，能得江掌柜这般护着，即使不做良民，入贱籍，她也不吃亏。

江姜温声劝慰：“你没父母没儿子，可去衙门立个女户。你眼下有二十几两银子，再过两年攒些银子，便可以买一座小一点的院子，够你们母女三人住就好。你擅长刺绣，可把这门手艺传授给你女儿，往后她们也有一技傍身。

正如你之前同郭秀才说的那样，你有手有脚，会做绣活，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忍饥挨冻。在夫家那么难都挺过来了，这会子怎么反倒不安了呢？

以后若又遇到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出出主意，帮衬一下。”

孟氏柔声岔开话题：“好了，先不聊这些，我们该回雪衣阁了。还有好些绣活没做完。”

吴绣娘不再说什么，温顺地点点头。

白日里，吴绣娘在雪衣阁二楼做绣活时，她的两个女儿陪伴在她身侧。

江姜上二楼检查裁缝、绣娘的工作进度，顺便搬来两条凳子，让那两个女娃坐在旁边，温柔地说：“你们俩乖乖的坐这里，不要碰那些绸缎、丝线哈。”

两个女娃齐声应道：“好。”

过了一个时辰，江姜拿着新的服装设计图上二楼交给裁缝，看见两个女娃乖巧地坐着。由于脱离了原来的家庭，又因为与江姜相处得比较熟悉了，两个女娃胆子大了些，甚至会主动和江姜说话。

六岁的女娃说：“我们很乖的，一直坐在凳子上。”

四岁的女娃重重地点头，附和道：“是的，哪里都没去。”

她们仰头望着江姜，等着表扬。

江姜愣了下，哭笑不得地说：“不是的，你们可以下来走一走，不要去动布料、花样、工具就行。那张小桌子上有零食和水，你们饿了可以去吃，渴了可以去喝。”

屋子里其他人，连同六岁的江枝，都笑了起来。

在一楼负责接待和销售的一个女工，走上二楼，她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他们身着半旧的粗布衣裳，衣裳上没有任何花纹。两人都是一副老实的庄户人家模样。原本笑盈盈的吴绣娘，脸色突然黯淡。

女工朝吴绣娘喊道：“他们说是你的弟弟和弟媳，说有事情同你商量。”

那对男女热忱地望着吴绣娘，笑容里带着一丝讨好。

吴绣娘淡淡地道：“你们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