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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百余年,魏国公爵位已经传到第五代了,魏国公太夫人怯热,几乎每年夏天都在莫愁湖别院度过,媳妇孙媳孙女们自然都要跟去孝敬老祖宗,沈佩兰的继子媳妇独独被送回瞻园圈禁,也表明了太夫人的立场。
&1dquo;这还不是气人的呢。”沈佩兰嘲笑道:&1dquo;您那好女婿从瞻园赶到别院送我回娘家,路上还巴巴的跟我说,等太夫人气消了,我去给继子媳妇求求情,放她出来。您说好笑不好笑?难道我不去求情,太夫人就不放她一个孕妇出来了?反正都要出来,我怎么着也要去求太夫人放人的,赚个好名声。她仗着有孕忤逆不孝,我却不能不慈——这账,我迟早会讨回来。”
沈老太太颔道:&1dquo;无论做什么,先把大义占了才好。怎么柏哥儿没跟着你一起来?上次见到他还是——”
啪!从浮香上方传来一声脆响,沈佩兰蓦地站起,将母亲护在身后,拿起熏炉底下的檀木底座暂且当武器,大声喝道:&1dquo;来人啦!有贼人!”
&1dquo;别叫了,二姑姑,是我呀。”沈今竹双腿倒挂金钩在浮香翘起的飞檐上,熊孩子嘴边有点心渣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分布着几个小肿包,其中一个还沾着一只被拍扁的蚊子遗骸。方才就是为了打蚊子报仇,泄露了行踪。
第9章贪甜食假痒变真痒,解母忧毛遂忙自荐
且说前天熊孩子私自出去为二姐寻仇,阴差阳错戳穿了白夫人装晕,被沈二少爷捉进马车带回家,沈老太太了狠话,圈禁在屋里十日不得外出、一并连点心都不许吃了。
困在屋子里两天,沈今竹先是觉得皮痒、而后是肉痒、再然后是骨头痒,到了天黑后心痒难耐的从窗户里钻出来,想借着夜色出去走走止痒。本想着花园树木亭台多,能隐藏自己,岂料撞见了丫鬟婆子们在荷塘浮香摆放点心水果,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嗜好甜食,何况连续两天都没沾糖了。等人散尽,沈今竹抹掉哈喇子,坐在石桌底下偷吃点心,欲大快朵颐一场。
理想和现实是有区别的,没等她吃三块点心,就听见说话声由远及近而来,夜间看不清来人,但是辩声便知是祖母和二姑姑,沈今竹心道不好,可此时她已退无可退,因为浮香位于在荷塘中央,只有一行竹板搭成的长桥和岸边相连。
情急之下,沈今竹干脆抱着廊柱往上爬,翻过飞檐,坐在楼屋顶上,等下面母女俩回去后她再下来。岂料母女两个聊上了,并没有坐坐就走的意思,而且屋顶没有熏香,蚊虫盯上了沈今竹,磨牙霍霍飞向熊孩子,晚饭加夜宵全靠她了!
沈今竹陷入了十面埋伏!她在屋顶呼扇着双手躲避攻击,无奈双手难敌群蚊的吸血利牙,加上她怕惊动下面母女,又不敢拍蚊子反击,很快败下阵来,脸颊脖子6续中箭,一些肥大的蚊子还刺透了她的衣衫,插进吸管尽情享受美味。
这下全身可是真痒起来了!
沈今竹屡屡中招,被咬出了火气,在一只蚊子热情的亲吻她的脸颊时,终于忍不住反击了,啪!复仇成功,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1dquo;来人啦!有贼人。”
沈今竹忙双腿倒挂在飞檐上,向下探出头去,&1dquo;别叫了,二姑姑,是我呀。”
&1dquo;是你?你这个熊孩子!”沈佩兰和沈老太太异口同声道。
&1dquo;你不是在京城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沈佩兰又问:&1dquo;晚上不去睡觉,跑到这里做什么。”
沈老太太看的心惊,忙道:&1dquo;你先下来说话。”
沈今竹晃动着身体靠近廊柱,欲抱着廊柱头朝下慢慢滑下来,岂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几支蚊子像是商量好似的,同时攻击她的脚背,奇痒难耐,双腿顿时乏力,从飞檐上松开,扑通一声,熊孩子掉进荷塘!
&1dquo;今竹!”沈佩兰和沈老太太跑到栏杆边往下看,咕噜咕噜几个气泡从水底升上来,稚气的小脸从莲花丛中冒出,熊孩子踩着水惊诧道:&1dquo;祖母?二姑姑?我明明上床睡觉了,怎么在这里醒过来?糟糕!我的梦游症又犯了!刚才我做了什么?全都不记得了。”
沈今竹二岁时确实有梦游症,有时候晚上会突然坐起行走,这种状态在好动的小儿中并不罕见,后来慢慢好转,到了五岁症状彻底消失,今日为了逃脱惩罚,索性装旧病复。
瞧这熊孩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沈老太太暗道:莫非三郎说的都是真的?是今竹自作主张从京城跑出来跟着他回南京深夜,尽管泡在止痒药水里洗过澡了,熊孩子还是睡不安稳,在梦中时不时的抓挠身体,出呓语声,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蹭。隔间沈老太太听见这动静,去看了熊孩子一次,命守夜的粗使婆子再抬了两桶冰搁在卧房,温度低了一些,熊孩子好像没那么烦躁了,能安静一些,沈老太太方能安心回房休息。
年纪大了瞌睡少,一趟折腾下来,沈老太太便走了困,睡不着觉,索性盘腿打坐,运气凝神。沈佩兰今晚和母亲同榻而眠,她睡到中途醒来,打了个呵欠说道:&1dquo;还在操心四丫头呐?您别怪我说实话。不是您这样的祖母,绝对惯不出这样的熊孩子来。”
沈老太太扯了薄毯盖住女儿的胳膊,低声道:&1dquo;好生睡觉,我待会就歇了。”
沈佩兰坐起来,在身后塞了个弹墨南瓜状的引枕靠在上面,揉了揉脸道:&1dquo;您一个人打坐怪没意思的,我陪您说说话,说困了再一起睡罢。”
&1dquo;也罢。”沈老太太颇有些不服气,&1dquo;我孙子孙女十来个,那个不疼那个不爱?就是外孙外孙女也看的比自己命还金贵,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着,难道我不疼淑妃娘娘、不疼你的柏哥儿?又不是独独疼四丫头一个,怎么你们偏偏都说我把她宠成熊孩子了?”
&1dquo;哟。”沈佩兰笑了,&1dquo;除了我,还有谁说过?”
&1dquo;他们敢当我的面说?”沈老太太有些无奈,&1dquo;不过我能看出来他们都是这个意思。”
的确,除了沈佩兰这个小女儿,没有谁敢直言的。就连沈三爷这个老儿子在沈今竹手里吃了哑巴亏,也只是说四丫头性情跳脱,二哥二嫂管不住,那里敢说是沈老太太惯出来的胆子。
&1dquo;我也是几十岁、当上外祖母的人了,休得蒙我。”沈佩兰伸出一个巴掌,&1dquo;十个手指头都有长短哩,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四丫头母亲是难产走的,是您亲手把她这条小命从阎罗王手里抢过来,祖孙情分当然非比寻常。”
想起往事,沈佩兰至今心有余悸,那时二嫂难产,生了三天都没生出来,她在瞻园等的焦急,干脆回娘家看看,等她进了产房,已是一片哀哭声。二嫂已经没气了,双眼圆瞪,肚皮依旧高高隆起,产婆和大夫都说胎死腹中,唯有母亲坚持摇头不信,说她以前梦见有个小女孩叫她祖母,怎么会一尸两命了呢。
母亲抓起剪刀,剪开产道,产婆和大夫先是一愣,而后过去帮着按摩挤压,胎儿的胳膊先出来,一阵拖拉压拽,终于将已经浑身青紫的胎儿弄出来了,可以看出是个胖嘟嘟的女孩,可怜的胳膊还被拽的脱了臼,以一个很诡异的姿态垂下来。母亲就这样捧着&1dquo;死胎”,对产婆和大夫说:&1dquo;救她。”
那时母亲已经三天没有合眼,双目赤红,神情恍惚,所有人都以为她悲伤过度魔怔了,产婆不敢碰&1dquo;死胎”,倒是大夫医者父母心,叹了口气,接过孩子,抠去口鼻的脏污,一边按压胸膛,一边拿着小竹管往里头吹气,约过了半盏茶时间,奇迹出现了,孩子蓦地出微弱的哭声,大夫大喜,倒提着孩子拍打屁股。
哇!孩子挥着没有脱臼的那只小拳头大哭,向来不信鬼神的二哥跪地念佛,而身体已经开始僵硬的二嫂突然阖上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泪水。由于场面太过惊悚离奇,沈佩兰至今都能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为了照顾母亲的情绪,沈佩兰先替母亲开脱说道:&1dquo;四丫头从出生起就抱在您这里养着,都说抱子不抱孙,您这个当祖母的管束起孩子肯定不如父母方便,父母管孩子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您总不能唱完红脸唱白脸吧。”
见母亲脸色稍缓,沈佩兰又说道:&1dquo;您其实也是知道这样不妥,所以去年二哥派人来接,你万般舍不得,还是给她打点了行礼送到京城,希望二哥二嫂能好生教导,她年纪还小,性情不定,重锤重拳敲打着,必能将那些坏毛病一并改了。”
&1dquo;怪不得都说小闺女是娘贴心小棉袄,还是你最了解我的心意。”沈老太太如同找到知音般,&1dquo;我养大你们兄弟姐妹五个,何尝不晓得惯子如杀子?她去了京城,我这心里也像是被挖空了似的,不思茶饭,当初也是你劝我,说即便一直留在身边,过个十来年,她终究有出嫁的那天,一样要分开,我才慢慢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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