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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并不客气的老人（第1页）

我的脑海里开始不自主地浮现出各式各样的花花绿绿的人影，邹聪、王建、刘凯、张诺、吴名，站在学校的足球场上，足球场上长满的野草刚刚被修剪了一遍，今天天气不错，天空中铺满着云朵，吹着不间断的风，我的室友们穿上了在大一时参加足球比赛时领到的足球服，在草地上围着新买的一个足球展示着各种各样蹩脚的技术，王建是一个捣蛋精，他装着若无其事地走到正在控球打算过掉吴名的邹聪身后，伸手就把他的裤子扒了下来，邹聪被自己的裤子绊了一跤，像一只在奔跑中突然失蹄的马一样摔了一个狗吃屎，王建嬉笑着抢了球跑开，邹聪从地上爬起来，穿上被撑破的裤子，露了大半边白花花的屁股在外面，追上王建，两个人撕扯着在地上翻滚。他们扭打了一阵之后，看见了在一旁站着的我。

“愣着干嘛，过来一起玩啊！”王建朝我喊道。

“赶紧去换衣服！”邹聪也朝我喊道。

我看见了不远处的草地上放着我的足球服，我拿起它们，跑到不远处的卫生间换好，当我出卫生间的门的时候，天气却急剧变化起来，天上的乌云压了厚厚的一层，又马上有另一层铺了上来，地面上灰蒙蒙的，像是进入了夜晚，耀眼的闪电时不时穿破云层，落在操场的边缘，迸出强烈的火花，我走到操场上，却不见了我的室友，宽阔的足球场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瓢泼的暴雨开始下了起来，足球场的低洼处马上被四处流过来的水流填满，密集的雨雾遮挡住了我全部的视线。

“下雨了，快跑啊！”我听见了邹聪的声音，模模糊糊地看见邹聪和刘凯他们往不远处的卫生间跑过去，我也跟着他们跑起来，却听见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那是王建，王建倒在我身后不远的一处水洼里，朝我叫道：“拉我一把！”

我朝王建跑过去，抓住王建朝我伸过来的手，用力地想把他从水洼里拉出来，但是我感觉到水洼底下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把王建拽进水里。我回头想把邹聪他们叫过来帮忙，却听见邹聪在另一边朝我喊道：“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我又回头看着王建，我现把我们往下拽的力量不是来自水洼里，而是来自王建！他的双手死死地箍住我的手腕，用力地把我抓住往下拉扯，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而恐怖，他笑着朝我说道：“快过来一起玩啊！”

“我不去，你放开我，放开我！”我朝王建喊道，我使劲地挣扎着。

王建的表情从恐怖转变成愤怒，他的力气突然变得无比巨大，我的双手已经被他拽进水里，他朝我咆哮：“是你们害的我，为什么不肯下来陪我......”

我被从胸口传来的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我醒来时现我躺在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面，我的身体被一条麻绳死死捆住，那剧烈的疼痛来自我胸口上的一片灼伤。

我看见方传华和那个方叔站在床边上，方叔手里鼓捣着一堆浆糊一样的墨绿色的东西，涂在一片草叶子上，然后把草叶子朝我胸口放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朝他们吼道，并强烈挣扎试图阻止方叔手上不知名的物体触碰我的胸口，但是牢牢绑住我的绳子使我的反抗变得微不足道，那片草叶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我的伤口上。方叔在我伤口上按了按，确保叶子上的浆糊能均匀地落在我的伤口上。然后对我说道：“你别动，这是药，能治好你的烫伤！”

方传华也在一边对我说道：“这是为你好！”

我看着方传华，头上立马有一阵疼痛传了过来，我感觉我的额头上长了一个老大的包，那个包使我的大脑直到现在还嗡嗡作响，而制造这个包的始作俑者现在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

方传华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关心，但我对他和他身边的方叔已经充满了敌意，我认为方传华从第一次见面时就介绍我到这里来，然后中途这么好心地帮助我们，一定藏着什么阴谋，他的所作所为或许就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然后把我带进他设计好的陷阱里。目前来看，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我没有丝毫准备就落入他们手里，成为他们砧板上的一块鱼肉。

“你们想对我怎么样！”我怒视着方传华，做着看见他露出凶狠嘴脸的准备。

方传华看着我，没有说话，他开始动手解开绑在我身上的绳子，解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猛得从床上蹦起来，抓住方传华的衣领，把他往墙上推去，但是我现我的力气小得可怜，被我使出全身力气推动的方传华只是顺势向后退了几步，他任由我把他推到墙角，这种没有一丝反抗的举动使我对刚刚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我强作镇定地对方传华说道。

此时的方传华知道如果再不解释之前生的一切，我很可能会豁出这条命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道：“你还记得今天下午在我家的时候那会儿吗，我刚刚从外面买了东西回来，从门外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差点就以为你是南湖的那只水鬼，因为我看见你的身后有两团影子跟着你晃来晃去，但是照在你身上的光源只有一个，那是就是我大厅里亮着的灯，我能分辨出来你身后的其中一个影子是你自己的，但是另一个只有一团黑乎乎的模糊的轮廓，我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所以我当时在没有弄清那个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对你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后来我又推翻了我的想法，因为你的表情和语气让我相信你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当我们在方叔的门口的时候，方叔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有些不对劲！”

按照方传华的说法，我们去找方叔的时候他是原本在家的，可能是因为看见我们了，现我身上的不对劲，于是故意躲在房屋边上黑暗的胡同里观察着我们，直到他的想法被证实是对的，他才走出来，把方传华拉到一边，呵斥他说：“你为什么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这里来？”方叔所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指的就是我。

方叔对方传华说，我的身上藏着戾气，这种戾气不是源于我的身体，而是我身上的其他东西，我怕是被别的什么东西附了身了！

方叔之前站在黑暗的胡同口，看着站在他门前的我的模样：瘦的像一棵柳树的躯干，背是驼着的，两只手笔直地垂在膝盖边缘，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我的身上背着一团模糊的黑影，那团黑影正像一只水蛭一样吸吮着我身上的营养。

在得知我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方传华一再要求方叔想想办法来帮助我，一开始方叔是极不情愿的，他对方传华说：“姑且不说我现在对你的朋友身上的东西一无所知，就算是十分了解我也不会帮他，鬼魂这种东西，当你一旦招惹上，想脱身就难了，况且你朋友身上的东西戾气太重，我估计它找上你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我劝你也及时收手，趁着那东西还没有打算找你的麻烦！”

方叔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方传华似乎怎么哀求都没有动摇他的意志，最后，方传华只好垂头丧气地对方叔说道：“方叔，看在我叫您一声叔的份上，您就把他身上的脏东西去了吧，我向您保证，我们不会连累您，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

方传华说话间差点就给眼前的方叔下跪了，方叔才松了口气，说道：“行，我看在你这个兔崽子的份上就帮他一把，但是你记住，明天天一亮你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那一幕，方传华在我进屋之后反锁了大门，用棍子把我敲晕，然后和方叔一起将我抬在床上绑了起来。方叔找了一个碗，加上水，在碗里放了乱七八糟的其他的东西，捣成浆糊，均匀地抹在我的胸口上，然后找了一根艾草，用火点着了，放在我的胸口上烤。我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不，应该是附上我的身的那只鬼在凄惨地嚎叫，那种叫声方传华说他听到过，就像是我们在南湖“钓水鬼”时听见的那只水鬼的嚎叫一样。我的手在床板上刻出了几道深深的划痕，随着艾草烧的越旺，我的身体抖动得越的厉害，绑住我的绳子差不多快要被我激烈的抖动所挣断，偏薄的床板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出吱吱呀呀的断裂声。

方传华看着像是在羊癫疯的我有点不知所措，他想伸手按住抖动的我，但是立马被方叔呵斥：“别直接用手去碰他！”于是方传华匆匆忙忙地转身又去找了把条凳压在我的身上，继续看着方叔手上的那团火在我胸口炙烤着，我的胸口逐渐出现了一块红色的伤疤，随着伤疤逐渐清晰，我的挣扎也慢慢缓和，最终，方叔手上的艾草全部烧完，我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成功了吗？”方传华看着满头大汗的方叔，问道。

方叔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朝方传华点了点头，然后从房间里出去，打了盆水进来，用毛巾擦拭我胸口的烫伤。随后，又叫方传华端来一个碗，碗里放着碾碎的草药糊糊。在方叔准备给我上药的时候，我刚好醒了过来。

我把拽住方传华衣袖的手放了下来，现在来看我是误解了他的一番好意，我看着方传华，打算对刚才的鲁莽行为表示我的歉意，但是方传华抢先我一步说：“我理解你的举动，换做我在当时不明白原因的情况下也会跟你一样，不要太放在心上。”

我像咽了口唾沫一样把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我充满感激地看着方传华，说道：“谢谢！”

方传华朝我笑了笑，他把我扶回到床边上坐着，对我说：“你现在暂时安全了，那只鬼被方叔赶出了你的身体。”他顿了顿，又说道：“据方叔和我的猜测，邹聪很可能和你一样被这只鬼附过身，而附你们身的这只鬼应该就是原先南湖里的水鬼！”

“你是说南湖的那只水鬼现在上岸了，而且跟了我们这么久？”我问道。

“可能它早就上岸了，方叔也分析过，水鬼在找到替死鬼之后就不再受水的束缚，我估计它是趁我们在南湖的时候附上了你或者邹聪的身体，被你们给带到这里来的。”方传华说。

“这说不通啊，照理说水鬼找到替死鬼之后不是应该立马投胎吗？”

方传华摇摇头，说：“投胎只是一个选择，它可以去也可以不去，主动权在那只水鬼手上。”

我大概明白我们那次为什么送不走王建的原因了，王建是被南湖水鬼选中的替死鬼，他在没有找到下一个替死鬼之前是不可能离开的，然而那时南湖的水鬼还没有离开，王建就没有了栖身之所，只是一个被禁锢的孤魂野鬼。直到南湖的水鬼附上我们的身，被我们带走的时候，王建才正式进入南湖，随着时间的增加，身上的怨气也越来越重，所以我们才会看见之前的王建和现在的王建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模样。

方传华对我说，方叔刚才只是用一种强硬的方式把水鬼驱赶出我的身体，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而且只能保一时，保不了长久，南湖的那只水鬼怨气实在太重，而方叔说自己道行不深，无法彻底压制住那只水鬼，至于以后怎么办，还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

房间外面飘过来一阵浓厚的香味——出于礼节，方叔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只报晓用的公鸡来款待我们，原本方叔不打算这么做，但是给我祛除身上的水鬼时必须用的一样材料就是公鸡血，所以他必须杀了他心爱的那只公鸡，至于用那只鸡来款待我们只是顺带。

我们围在客厅的那张桌子边上吃着饭，我再一次看见放在橱柜上的那张照片，方传华说那张相片上的人就是方叔的师父，由于他的师父也和方叔一样到老了也打着光棍，所以灵位没有人供着，方叔只好把他的相片放在了自己家里。

方叔把炖熟的鸡肉装了满满的一大盆放在桌上，但是只有我和方传华动了筷子，方叔坐在桌边上掏出烟斗，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没有说话，我们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吃饭时，我留意到方叔双手用长长的黑布包裹着，从肩膀一直到手心，只把十个手指露在外面，手指上遍布黑色的血痂，估计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皮肤病，其状极为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