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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人怎么可以如此心狠（第1页）

等马车进了村子，喜儿娘方才把实话告诉了喜儿，并将卖孙女得来的三十两合并自己攒上的十三两碎银交给了喜儿，喜儿拖着沉甸甸的一包银子，泪水在眼眶里头打转，哭着央求自己的娘说：“娘啊！你可答应了玉莲给老四治病的！家里正是缺钱用的时候，这些银子放在家里用着不是更好么？”

喜儿娘骂道：“什么事比得上传宗接代更重要，你爹辛苦半辈子，死之前都盼着你们给他生个孙子出来，可那个玉莲呢，生倒是能生，一口气生了四胎，可没有半个男娃又能顶什么用！我找人问过了，玉莲不能生男娃，她就这贱命。但是咱们家不能被她拖累，祖上的香火不能在你这断了！什么事比得上传宗接代更重要？命都比不上这！你娘我不是铁石心肠，孙女生病了也会心疼，可咱家比不上以前，没啥闲钱，现在好刀要用在刀刃上，把眼前最要紧的事情办了再说！你先在这安分住着，想啥时候回去就啥时候回去，家里有我料理，你不用操心。”

喜儿不答应，他放心不下玉莲，还有家中生病的孩子，执意要回家去，被喜儿娘厉声呵斥，为逼着喜儿就范，喜儿娘不惜以死相逼。喜儿又是个孝顺的人，实在没办法，他提着那包银子，扭头就走进了村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喜儿一个月之后才回家，玉莲自然心生怀疑。经不住玉莲的几番逼问，喜儿将去村子里与人同房的事情和盘托出。听完这番话的玉莲心碎成一片一片的，她感到伤心的并不是喜儿见异思迁，她心里清楚这是喜儿娘的意思。令她感到伤心的是，喜儿娘竟如此心狠，违背她的心意卖掉了她心爱的女儿，得到的银子分文没有剩下，全都花在了一个偏远村子的女人身上。家中的四女儿早就病的眼睛都睁不开。也没有见他们买过一丁点的药进来。女人的命在喜儿娘的眼里就这么不值吗，毕竟喜儿娘自己也是一个女儿身呐！人怎么可以如此心狠！

玉莲抱着病重的女儿，跪在喜儿娘的卧房门口，声泪俱下哀求着自己的婆婆能够慈悲，匀出半两银子治好自己的女儿，喜儿娘坐在房子充耳不闻，盘坐在床上，手里扣着佛珠，嘴里念着不知名字的经书。

那一天天色暗得早，晚饭前雪花开始四处飘落，劲风吹得屋顶的瓦片哗啦啦响。玉莲把门关紧，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四女儿欣儿破天荒醒了，能够开口说话了，这让原本心情沉重的玉莲突然间欣喜异常。即刻下床熬了些稀粥给她喝，欣儿一边喝着粥，一边问自己的母亲：“娘啊娘，为什么有人在外头唱歌？”玉莲摸着女儿的额头，说道：“外头没人在唱歌，是风吹着窗户的声音呢！外头在下雪，等明天起床到处都是雪白雪白的，可好看了！”

一听说外头在下雪，欣儿就嚷着出去堆雪人，心情很是急切。她太久没有下床走动，玉莲心疼她，况且天色已晚，出门怕着凉。可是女儿闹腾得很，非要现在出门。玉莲没办法，拿来了衣服给孩子穿上，二人偷偷溜进院子里，玉莲在大树下挂起一个灯笼，和女儿借着光堆起了雪人，她们用碎煤炭做眼睛，用柴火做四肢，那只雪人忽的就活过来了，抱着娘俩就飞上天空，飞到了刘议员家的屋顶，玉莲看见三女儿玲儿穿着厚厚的红色的崭新的大棉袄，坐在宽敞的大门口，两个丫鬟端着茶糕站在旁边伺候着。雪人又飞到了青楼，玉莲看见大女儿盼儿已经长成小姑娘模样，画着浓妆，在二楼台子上唱着戏，台下的人不停地鼓掌叫好。雪人又飞啊飞，飞到了养猪场的空地上，在这里玉莲看见了二女儿，可怜的二女儿穿着还是夏天的衣服，孤零零站在雪地上抬头看着玉莲，喊着：“娘我冷！”

玉莲从空中跳下来，脱了身上的衣服，披在女儿身上，伸手去牵她的手，女儿的手凉得像冰块，冷得玉莲一个激灵，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醒来的玉莲感觉自己手上握着的东西仍是冰的，不多久方才察觉到这是四女儿欣儿的手，欣儿还是没有熬过来，身体已经变得冰冷了。

玉莲抱着死去的女儿向着猪场的方向一直走，这一去去了一整天，没人知道她去做了什么，晚上回来，头蓬乱，油垢满面，像个叫花子。喜儿娘不会做饭，玉莲出去的这一天她只能熬些昨天的剩饭剩菜，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看见玉莲回来，一肚子火噌地冒出来，大巴掌抡起来照着玉莲的脸上就打，玉莲也不反抗，任她打了十几巴掌，把自己手打肿了方才停歇。玉莲转身就进了自己卧房，将门反锁。任由喜儿娘怎么使劲砸门，里头就是不应。喜儿娘开始叉着腰对着房门骂，骂了大概半炷香时间，突然就感觉喉咙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一双手掐着她，她的鼻孔、嘴角开始渗出血丝，头皮上每处长头的地方都如针扎一般，露在衣服外的每一寸肌肤都奇痒难忍。喜儿娘撕心裂肺地嗷嚎着，在客厅翻滚挣扎，把桌椅板凳踹了一地。突然间，她像是看见眼前出现什么东西，慢慢地朝着她过来，她又一声嚎叫，朝着门外奔去。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跤，脸朝地摔向地面，这一下就再也没起来。有现喜儿娘的邻居跑过来查看，却现她早已死透，脸上的肉被自己抓烂，眼珠瞪得快要爆出来。围观的人见着都感觉渗人，见了喜儿娘尸体也不敢动，只好跑去找喜儿回来。找了大半天，最后在城楼的粥铺里找到了，喜儿仰面朝天，上半个身子淹进了粥缸里，缸下的火还在烧着，缸里的粥咕噜咕噜冒着泡。

晌午，玉莲把从屋里出来，她洗好了澡，扎好了头，脸上擦了层粉，穿了出嫁时穿的那身衣裳，打扮得像个新娘子，手里拿着一个锣鼓，丁零当啷地敲着，从横死的婆婆尸体上跨过去，穿过围观的人群，向街道的尽头欢快地走去。众人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就见她的腰间挂着两个布做的拳头大小娃娃，晃来晃去的。玉莲的嘴里还哼着歌，那是坊间流传的一小孩子喜欢听的睡前歌谣：“门前花千树，窗外月独明。吾娘不喜夜哭啼，欺我猛虎下山岭。门前秋风劲，窗外草青青，吾娘不喜无睡意，欺我山鬼落屋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