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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得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张春燕喊来了婆婆,“妈,小妮儿她弟弟,怎么办?他那么小,孤零零一个……怎么办……”
村长媳妇摸了摸小儿媳的头,一句话没说径直出了门。过了不久,村长媳妇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小竹木箱。
似猜到了什么一般,张春燕伸出手要接。村长媳妇轻轻地递了过去。
打开箱子,里面是她亲手做的包被,掀开,一个小小的、比巴掌略大的婴孩静静躺着,张春燕仔仔细细打量着孩子,想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早夭的孩子不能葬进祖坟,”听见婆婆这么说,张春燕心又疼了一下。
谁知道接下来,婆婆的动作惊呆了她。
只见婆婆打开骨灰盒,轻轻托起小小的婴孩,放了进去,“国安没来得及看见自己闺女儿子,就让他在下面守着护着他儿子吧。孩子没有单独的棺材,也不算坏了族里规矩。”
说着话,村长媳妇就要盖上骨灰盒,却听小儿媳喊,“妈,等一下。”
张春燕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剪刀,剪下一缕头,又脱下自己的里衣,在心口处剪下一块白色的细棉布。
村长媳妇看到剪刀,眼神暗了一暗,原来……幸好儿媳妇没走那一步……
把头放到小婴孩的怀里,又把软软的细棉布盖在他身上,轻轻说,“爸爸妈妈都陪着你,别怕。”
又看了自己的孩子两眼,张春燕利落地盖上骨灰盒。她做了个决定,一个今后何去何从的决定。
骨灰盒被重新放回灵堂,没人知道里面多了一个小小的婴孩。
第二天一早,一众人浩浩荡荡上了凤凰岭,没有唢呐锣鼓吹吹打打,一路庄严肃静。
莫国安无子,大哥莫国泰家的小侄子负责打幡摔盆。五岁的莫家长孙打着幡走在最前面,小小的人扛起了重重的责任。
莫莳静静地跟在送葬的人群里,抬眼望去满目苍翠。
她不禁感叹,青山埋忠骨,英魂归故乡!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村长家,村长和村长媳妇握着彼此的手,目送一行人上山的身影越来越远,父母不给儿女送葬。
村长媳妇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老头子,我们怕是还要少个儿媳妇了。小妮儿满月之后,估计就要走了……”
“嗯,我知道。留不住,也不能留啊。”村长接了一句,老两口就谁都没有再说话了。几十年相濡以沫,有些话不用说出口,都在心里了。
莫国安的丧事办完,莫家村又恢复了平静。
莫莳一面上工,一面有时间就去牛棚。她正死磕,中医入门小四部,《汤头歌诀》、《药性歌括》、《频湖脉学》、《医学三字经》。
她心里惦记着,等村长家小孙女满月时,要用木灵气给那孩子再巩固下根本。所以,时常去看看那孩子的身体状况。
村长家孙女,起了个小名,叫小妮儿。
本来是和亲娘住一屋的,但自从村长媳妇现,小儿媳总是总是偷偷抱着小孙女默默流眼泪后,小妮儿就跟爷爷奶奶一屋了。只在吃奶时才被抱去西厢房。
村长家里人心里都有谱,他们家很快就要少一口人了。
张家婆媳时常来看闺女,一呆就是小半天。张家嫂子话里话外地说,自家小姑子嫁到莫家倒霉了,有良心的人家都会给点补偿,什么什么的。
小妮儿满月那天,家里没办满月酒,年头不好,很多礼节都省了。白天,莫莳来了村长家,用木灵气给小妮儿梳理了一遍经脉。
“姨奶,这回放心吧,小妮儿会越来越好的。”
村长媳妇抓着莫莳的手一个劲儿道谢。多亏了莳丫头,她小儿子才保住了这最后的骨血。
晚上,村长媳妇抱着小妮儿悄悄进了西厢房。
“燕儿,咱娘俩唠唠。”村长媳妇一进门就说。张春燕赶紧往炕里面挪了挪,好让婆婆坐炕上。
“再抱抱小妮儿吧”,村长媳妇坐好后,把小孙女往小儿媳怀里一塞。
“你喊我一年多时间妈了,可咱娘俩缘分浅啊,妈知道留不住你了,过来跟你说说话。”
想哭,张春燕听到这话,真想哭。可这段日子哭得太多了,好像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似的,哭不出来了。她真的真的喜欢莫家,可……
“你娘家人来来回回过来几趟了,不明说妈也知道,是想让你回娘家去了。你大嫂是个厉害人,你估计也清楚她这么热络地想接你回去,是为了什么。”
“国安的抚恤金,部队上给了五百,县政府给了两百,一共是七百块钱。我和你爹商量了,给你四百。”
“妈,不行,这太多了。我不能要。”张春燕赶紧打断婆婆。
“你先听我说,小妮儿这边,政府每个月还给十五块钱的抚养费,给到她十八岁。没跟你们说,也是怕你娘家大嫂打什么歪主意。妈先给你两百,你自己收好,谁都别让知道。等明天或者过了年,把你娘家人叫来,当着他们面,妈再给你二百。”
听着婆婆为她打算的话,张春燕心里暖呼呼的,都说婆婆不如娘,可她是真遇见了一个好婆婆,是自己没福气……
“你看是明天还是过了年,喊你娘家人来一趟……”村长媳妇轻声问。
“明天吧。”张春燕吐了一口气说道,国安和儿子下葬那天她就做好决定了,早点了断也好。
“嗯,你再给小妮儿喂口奶吧,明天我就不带她出正屋了。省得你看见她……心里难受,走得也不安心……”
看孙女吃饱了,村长媳妇正要接过小孙女出屋。
“妈,这个留给小妮儿。”却见小儿媳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翠绿的、水头极好的玉镯,放进包被里。
村长媳妇叹了口气,这是她的嫁妆,本是一对儿,小儿媳刚嫁来莫家时她给的,两个儿媳妇一人一个。
接过孙女,整理好包被,盖住小孙女红扑扑的小脸,村长媳妇出了西厢房。
第二天,得了信儿的张家人早早就来了莫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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