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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准备收拾,萱儿走进来,将绿芜怀里的煜儿抱走。
姜泠放下包囊,快步走上前去拦。
“为何还要将煜儿带走?!”
萱儿低下头,为难地解释:“夫人,相爷说小公子金枝玉叶,不能陪着您住在这简陋之地。夫人……多有得罪了。”
姜泠两眼红通通的,双手死死抓着包着孩子的棉被。见状,旁边走上几名下人将她钳制住。她抢不过那些野蛮的强盗,眼睁睁看着对方将尚在襁褓的煜儿抱走,浑身哭得失力。
“步瞻把他带走,便是要我去死。”
萱儿脚步微顿,幽幽落下一声叹息。
“相爷不会逼您死的。”
似乎为了监视她,又似乎为了控制她,步瞻将她身侧的婢女全部调走,换了几个面生的下人,在这简陋的别院照顾她的起居。
她就这样像傀儡一般,浑浑噩噩地过了许久。
睁眼闭眼,都是煜儿在哭,哭喊着找娘亲。
外头战事愈发吃紧,萧齐清死后,朝堂上下完全变了天。京中怨声四起,斥责步瞻残害同僚,与此同时,南方水灾问题愈发严峻。
步瞻点着一盏孤灯,坐在桌案前。
似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小皇帝奏折都懒得批了。成堆的折子被送到相府,步瞻点着朱砂墨,忽尔感到一阵头痛。
他已忍着头疾许久。
他送走了冯茵茵,又与姜泠不合,谈钊也寻不到旁的能医治他头痛的神医。步瞻就只能硬生生忍着,手指紧攥着狼毫,“啪嗒”一声竟将笔杆从中折断。
见状,周遭下人惊惶,忙不迭跪了一排。
步瞻将断成两截的笔随意一掷,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他本想问水灾之事如何,看见谈钊时,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衣裳。”
对方递来一件雪氅。
院子外头下了大雪,灰蒙蒙的鹅毛倾覆下来,地上积雪经久不化。他系好氅衣,撑着伞,不知不觉竟来到一处破败不堪的庭院里。
院门未阖,透过缝隙,他看见了那一道娇小的影。
对方身形单薄地背对着他,身前是一口枯井。
寒风瑟瑟,雪落潇潇。
她披散着头发,竟穿着刚嫁入相府时那一身火红的嫁衣。
姜泠未发觉他,在枯井前站了许久,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她倾身一跃,竟踩着枯井边儿跳了下去——
步瞻一惊。
他连伞都顾不得撑了,径直将其扔在地,整个人飞扑过去。
“咚!!”
沉闷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井底炸了开。
步瞻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原来是梦。
男人披散着头发,额上落了些汗,两手置在被褥外,如今还保持着那个“抓”的动作。他低垂下眼睫,看着此时此刻无比僵硬的手指,忽然觉得心中一阵钝痛。
那是比头疾发作时,还要尖锐的痛意,那种感觉直扼住他的脖颈,叫他难以呼吸。
平复了半晌呼吸,他唤来谈钊。
对方走进来时,他正坐在榻上。乌黑的发顺着肩头披散下来,男人的身形极有几分清瘦单薄。
相爷近来一直操劳,整个人瘦了许多,几乎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这午后好不容易休憩一会儿,又将他喊过来问京中之事。
只是这话问着问着,便不由自主地转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反应过来时,步瞻莫名觉得烦躁,刚想挥手屏退谈钊,却听见对方迟疑道:
“回禀相爷,夫人她近日……过得不大好。自您将小公子抱走后,萱儿说,她这几日连药也不喝了,整日坐在院内的枯井面前发呆。大夫说,夫人思虑成疾……”
听着谈钊的话,他忽然回想起那个噩梦。
正捧着茶杯的手微抖,滚烫的茶水自杯口倾泻而下,将他的虎口烫得通红。
谈钊微惊:“相爷,您——”
步瞻后知后觉一阵烫意,将杯盏放下,看着桌案上打湿一片奏折。朱红色的墨,未断成两截的笔,茶水就这样湿淋淋地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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