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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老人闻声停住脚步,他转过身,用浑浊的老眼盯着陈景海看了几秒,隐约有些面熟,他思忖良久,才舒展眉眼,豁然开朗,但声音似乎比之前更冷硬,“陈,陈景海?”
“是我,”陈景海姿态放得很低,他似乎对这个古稀老人有些憷和歉疚,“今天我们来就是想再问问当年的事,我知道您不愿意再提起,可是……当年的命案又了。”
“又了?”老人微微压紧眼角,琢磨着陈景海的意思,惊诧之后,他冷哼一声,回身一甩手,“那是你们警察没用,抓不住真正的凶手就拿我们老百姓顶坑,活该!”
“曹老,我知道您还记恨当年那件事,但真不能怪我们警察……”
“不怪你们?!”老人随手抄起长案上的木质笔筒,狠狠往地上一掼,“当年要不是你们这些没用的警察瞎怀疑,曹一会死?我会现在临了无人送终!你们把我的曹一逼上了绝路!死路!”说完老人委顿在太师椅里,掩面泣不成声。
原昕这才想起来,他之前看过卷宗的记录,老人名叫曹忠,打祖上就经营着这间金铺,平时打个戒指,手镯什么的。他儿子曹一,当年二十八岁,性格孤僻,平时鲜少与人接触。人们都有刻板印象,对于一些御宅族或者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人,就会觉得他们似乎与生俱来带有一种犯罪气质。
曹一就是这样,第五起案后,在庄婕妤的头皮上现了痕量金粉,当时南城区附近就两家金铺,经过调查现,曹一在案阶段的行踪隐秘,警方立刻抓住这条线索不放,谁知酿成了一场悲剧。
“对不起,”陈景海低下头,“我们真不没想到,他会死。”
曹忠的哭声未断,充耳不闻陈景海的说辞,庄星辰俯身蹲下,将散落一地的雕刻工具和笔筒拾起放回长案,他轻轻走过去,试探性的伸手搭在曹忠的肩膀,见对方未做抗拒,他缓缓开口,“曹老,我是当年那个受害人的儿子,我不知道当年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警方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曹一当年没有做过,那他到底为什么要去寻死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
曹忠的哭声渐渐平息,大悲大恸后心力消耗过大,此时,他整个人疲惫地窝在太师椅里,眼皮下耷,听见庄星辰的话,他拼尽全力的抬起眼,盯着面前这个隽秀的年轻人,气若游丝道:“曹一没干过那事,他没有……”
时间再次回到二十年前,某日夜。
“曹一,一会儿打烊的时候,别忘把保险柜锁好,听见没!”曹忠说完就上了楼。
窗外的天色黑沉,远处的天穹边际,偶尔划过几道亮光,空气湿度很大,眼看着酝酿一场大雨。曹一摘掉放大镜,一对金耳环的花纹终于刻好,他把耳环放进保险柜,然后收拾好工具,准备关店。
曹一按熄最后一盏灯,拿着雨衣走出门。楼上的曹忠劳累一天,早已沉沉睡去,殊不知,这一晚将会改变这对父子的一生。
刚刚还山雨欲来,没几分钟却满天乌云尽散,露出一轮圆月。月光冷淡,打在曹一的后脊,他步履轻快地穿过一条小巷,然后又拐进一条逼仄的胡同。
白天顾客的吹毛求疵尽散,此时是属于曹一的世界,没人知道他每晚打烊后的行踪,包括楼上的父亲。然而他不看见的是,就在他穿过胡同口的瞬间,另一条岔路上的角落闪出一道人影,他躲在暗处窥探,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但没两秒,他又恢复平静,同时心底浮上一计,他心里暗道:别怪我,是你自己送上门,算你倒霉。
第二天清晨,有人在胡同里现了一具女尸。
“唉!你说多变|态!”老妇人倚靠着柜台,脸上掩饰不住看热闹的幸灾乐祸,语气却装得惋惜,“那女人的脑袋被砸的稀烂,手都砸面糊了!我看没准都被那个了呢……”
曹一低着头,手里的工具轮番上阵,完全没理会老妇人的“广播”,他把焊接好的项链递还给她,指着门上一张白纸,意思是让她付钱。
“呦,这就好了?”老妇人拿过项链翻来覆去瞅了几个来回,照着镜子往脖子上一戴,然后才慢悠悠的从包里掏出钱,“你说这年头坏人怎么这么多,这回可好了,闹得附近的女的都不敢走夜路了,要我说,还是警察太没用……”
“找你的钱,”曹一从抽屉里拿出零钱递过去,自始至终都没搭腔,低头继续鼓捣着工具。
老妇人嘴角一撇,见没有回音,高涨的八卦之心瞬间冷掉,自觉没趣,她狠狠剜了曹一一眼,转身一步三扭腰的走了。
曹一见人走远,他才缓缓抬起头,盯着现死者的方向,若有所思,良久,他直起身翻找着什么,最后上了楼。
一天清晨,警察敲响了曹忠家的门,曹忠后退几步,看着几个脸色肃穆的警察,他赶紧迎上前,“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来了解点情况,”因为案件屡未破,陈景海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语气冷硬道:“希望你们配合调查。”
他说完示意身后的法医上前,法医从勘查箱里拿出针管,分别抽取了曹忠父子的血液回去跟死者指甲里的皮屑做比对。
案在凌晨,正是酣睡的时候,就算说在睡觉,也无人佐证。警察只能根据凶手的皮屑先圈定一部分嫌疑人,按理说,加上金铺这条线索,会更好排除,然而,警方抽取了当时两家人的血液,结果显示血型完全不匹配。这就让警方再次头大,他们开始怀疑,死者头皮里的金粉到底是不是来自凶手,也许是受害人在生前不小心蹭上去的。
警方也在暗中对两家进行监视,就在他们要撤销监视的时候,侦查员在一天的午夜,他们现,曹一鬼鬼祟祟的从家里溜出来。侦查员顿时一惊,随即一种快要揭开乌云的明亮感涌上心头,他们蹑手蹑脚的跟在曹一身后,他们怕跟得太近被现,索性远远的坠在身后,然而当曹一拐过一个胡同的拐角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侦查员顿足懊恼,咒骂一声。
然而等他们再次见到曹一时,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被现在城郊的河岸边,经过法医的尸检显示为溺死,警方在经过二十多天的走访调查,最后得出结论,曹一为失足落水溺死。
“不可能!”曹忠站在公安局的门口,不过短短数日,他的两鬓白横生,他一挥手,把陈景海的话打回肚子,“曹一不可能是溺水,他从小就怕水,从来不去河边,更何况大半夜他一个人去河边干什么,都是你们警察三天两头的往我家跑,你们怀疑曹一是凶手,你知道最近街坊邻居都说什么吗,他们说就是我们家曹一杀的人,说我们曹一一看就不是正常人!我儿子我自己清楚,曹一他不是那么残暴的人,肯定是有人杀了他!”
“曹叔,您先回去,”接春阳温声劝道:“我们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真的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曹一是他杀,我们向您道歉,对于曹一的死亡我们真的很遗憾……”
曹忠使劲一推接春阳,他颤着手,指向公安局的大门,嗓音沙哑,“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
“曹叔,”一旁跟着的男人赶紧扳下曹忠的手,他是曹一唯一的朋友,他唯恐惹怒了警察,声音低低的商量着,“曹叔我们走吧,警察说是自杀,那就是自杀,您也知道曹一的确是个敏感的人,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一时间想不开走了差路,我们回去吧,回去吧……”
曹忠一边咒骂着,一边被男人连扶带拉的往回走,他还不忘回头跟陈景海和接春阳道歉。
曹忠老泪纵横,重新面对溃疡的伤疤需要很大的勇气,他望着不远处展架上的一盏松树玉雕,眼里充满悲戚与怜爱,那是曹一生前未完成的摆件,“曹一他除了沉默寡言,其实为人一点差错也没有,这孩子的性格从小就这样,我如果再多关心关心他,也许就不会……”
“曹老,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您也想开些吧,”庄星辰轻拍着曹忠的手背,由衷的心疼这个无依的老人,他安慰道:“我们答应您,一定抓到凶手,让曹一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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