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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枝没曾想今日茶馆竟是空无一人。
她以往来茶馆都有固定的时日,大多时候遇上说书先生说书,茶馆内便会座无空席,偶尔也会仅见熙熙攘攘几桌客人喝茶话谈,但没有客人之时却是头一次。
沈南枝有些紧张,不知自己是否来得不是时候,或许今日说书先生忙于别的事,并无空闲开店。
正想着,二楼传来脚步声,沈南枝抬眸便见说书先生自楼梯往下而来:“久等了,方才在楼上处理些事务。”
沈南枝心下一慌,忙不迭道:“是我冒昧打扰了才是。”
话语间,宋时钦已走到了沈南枝跟前,闻见她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道:“今日茶馆可是休息,若是不便……”
宋时钦朗笑着摆了摆手:“那倒没有,生意不好罢了,既是来了便坐会吧,这边请。”
说罢,宋时钦已先一步转身朝着大厅一侧的桌案走了去。
沈南枝下意识抬眸看了眼楼道,她未曾上过二楼,但也知晓二楼是专为少许客人准备的雅间,也不知宋时钦这是已将事情处理完毕了,还是仍有客人在楼上等着他。
不敢过多耽搁,忙收回了视线跟上了宋时钦的步子,迈开步子背过身的同时,便也未曾瞧见二楼水云雅间的窗边被撩起的一角窗帘。
窗帘下,墨色的衣袍在那人抬手的动作下微微晃动一瞬,很快又再次掩下,瞧不见任何踪迹。
宋时钦朝沈南枝做了个请的动作,于桌案前落座,抬手唤人备了热茶。
沈南枝抿了抿唇,即使已是到了此处,仍是带着些许犹豫,直到宋时钦出声唤她,她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明来意:“今日来此,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因着实在太过苦恼,所以斗胆想向先生请教一些问题。”
宋时钦微怔,倒是没曾想沈南枝今日来此竟是与寄信和收信无关之事,毕竟他们相识这几年间,所有的联系都和那些信有关。
宋时钦看了沈南枝片刻,微微挑眉欣然道:“但说无妨。”
苦恼沈南枝的问题自然是她前几日接到手上的烫手山芋,中元节祭祖一事。
陆衡在好言鼓励下劝说她接下了这个重担,却又在之后压根不再过问此事,更甚因着那日两人的不欢而散后,好几日也未曾再见他的身影。
而沈南枝不识太多字,府上记录着曾经祭祀大典的书籍,她根本无法看懂,去问徐氏她是万万不敢的,府上旁的人她又不怎熟稔,浪费了好几日时间后,终是没了别的办法,鼓足了勇气来到了城郊茶馆。
如若要求助此事,沈南枝第一个想到的当是那位与她书信交流的朋友,可他向来回信的时间不固定且漫长,就算回给她的信件,她也不定能看懂,于是她便想到了这位见多识广的说书先生。
沈南枝看了眼宋时钦,踌躇片刻才谨慎措辞道:“中元节将至,家中命我筹备祭祀大典一事,可我对此一窍不通,不知先生可对此有些了解,能否为我出出主意,指点一二?”
宋时钦一愣,提及中元节祭祖一事,视线下意识便飘向了他所坐立的位置正对的二楼雅间的方向。
水云雅间的窗边,陆闻撩起一侧窗帘静立在那,静雅的茶馆大厅自是清晰地将沈南枝的话语一字不漏传到了楼上。
只是陆闻闻言后面色并无太大变化,仅是淡着一双眼眸,沉冷着目光直直看向他们,双唇紧抿成一条线,似是情绪变得不佳,但又好似他一直都是这幅神情,叫人猜不透他意欲为何。
中元节祭祖一事本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但沈南枝一直是他们计划之外的人,更莫说三年前与沈南枝相识时,她都还不是国公府的世子妃。
起初陆衡大婚之时,他们都未能将嫁入陆家的倒霉姑娘和这位一直与陆闻书信来往之人联系到一起。
可前几日陆闻忽然前来告知他,那寄信的女子如今成了他的长嫂,嘴角含笑的模样叫人全然猜不透他究竟觉得这是件趣事,还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宋时钦没能从陆闻的眼神中得到确切指示,自然也有些犹豫开口了。
沈南枝道完这话心中本就紧张,再见宋时钦久未答话,一脸深思的模样,心中忙就打起了退堂鼓,急促道:“我、我就是……实在也不知向谁请教才好,思及先生见多识广,这才贸然前来叨扰先生,先生今日可是有事在身,我……这也并非什么要事,不若先生还是……”
宋时钦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的片刻走神叫眼前本就胆小的姑娘会错了意,忙露了笑解释道:“沈姑娘莫要在意,在下今日并无旁的事,你我相识一场,这点小事自是不在话下。”
沈南枝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说书先生若是能指点她一二,她也自是能摸着门路,回去也能找着方向开始着手准备。
正要开口询问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问题,一旁的楼梯口忽的匆匆跑下来一小厮,到了宋时钦跟前,便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沈南枝止了话,垂眸静静等候着,并未瞧见宋时钦在听完小厮的传话后,眸底逐渐变得耐人寻味的目光。
很快,宋时钦轻笑一声,挥退了小厮开口道:“沈姑娘,看来你的难题,有人抢着想要替你解答了。”
第17章
水云雅间内,窗边立着的人视线紧锁在快步离开茶馆的女子身上,女子露出的耳根显而易见一抹怎么也挥散不去的红晕,因着慌乱连脚下的步子也有些踉跄,手中紧握着一张画卷,上马车时还能瞧见她小心翼翼将画卷护在怀中。
直至那抹身影完全隐匿在马车帘后,陆闻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一回头,便对上宋时钦似笑非笑的神情,陆闻微蹙一瞬眉心,脸上难得出现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来。
宋时钦端起茶杯润了润喉,笑问道:“不是说她仅是你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乐子罢了,怎还如此费心为她绘制图画讲解祭祀大典所需的准备?”
陆闻面上的那抹不自然很快消散在他的淡漠之下,坐回方才的位置后才漫不经心缓声道:“为嫂嫂分忧解难,为家中事务出一份力,难道不是我应尽的职责吗?”
宋时钦自是没将陆闻糊弄的话语给听了去,他们要的是陆家身败名裂,要的是陆家从此跌入深渊永世陷入无尽的折磨之中,陆闻又怎会想要尽心尽责助陆家将祭祀大典办好。
只是,对于突然在计划之外嫁入陆家的沈南枝,便不知陆闻是作何想法了。
宋时钦开口问道:“那中元节之时,是否仍旧按计划进行?”
陆闻默了一瞬,舌尖不自觉轻舔过自己的唇,唇边是微苦的茶香,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逐渐变得晦暗不明,良久才沉声开口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且先将画舫一事解决后,再议。”
——
沈南枝自城郊入了城后,一颗心仍旧未能平息下来。
她怎么也未曾想到,那位友人今日竟也在茶馆中,惊喜,慌乱,担忧和紧张充斥着她的胸腔。
她不知那人是否在楼上瞧见了她,亦或是那人仅是听到了她的苦恼,并未将视线投出过半分,但他却是毫不犹豫帮了她。
怀中是那人派小厮送到她手中的画卷,离开之前她匆匆瞥过一眼,那人是如此思虑周到,念及她识字不多,竟将想要传达的信息绘成了她一眼便能明白的画,图画的方式自然解决了她不识字的问题,更甚她瞧见那画作的精细程度,让人忍不住去想,短短半个时辰内他是如何画完的。
马车一路驶回国公府,沈南枝拿着画卷匆忙回到屋中,屏退了下人待到屋中仅留有她一人后,这才万分珍重坐在了书案前,缓缓打开了画卷。
画卷上,几幅精细的小图绘制成了一卷讲有中元节祭祖之行的全部流程,从起初出发需得备好的马车和随从,再到一路朝着雁山而去的路线,中元节当日,最为重要的祭祀大典所需之物也一并展示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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