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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能耐从前不使起来,非得等三格格有了前途未来才动弹,也不知怎么想的。
她斜眼睨了云嬷嬷与赵嬷嬷两眼,见二人各忙活着,低了低头,将心思都压了回去。
钮祜禄家的姐妹关系确实是颇为平常,主要是大家立场尴尬,原身敏若与老四秀若一直处得温吞平常,没有针尖对麦芒就是全仗着两人脾性都还不错了,剩下两个跟着自己额娘依附于如今家中得势的舒舒觉罗氏,自然不好与秀若走得太近,但原身本就性情文静,偏好读书写字这些如今的满洲贵女大多不大喜欢的东西,与两个妹妹无甚共同话题,于是她们处得也很平淡。
这一来二去,就只剩下老五和老六抱团了,这两个是家里的小的,年岁相仿,亲额娘又都没什么身份,身份更是相近,愈是抱团愈是亲密了。
这会走路就能看出来,两个年虽不大糯米团子似的小姑娘紧紧凑在一起,年岁稍长些,已出落得少女亭亭模样的秀若先她们二人一步,进来先向舒舒觉罗氏见了礼,坐下敏若命人捧了茶来,姊妹四人浅谈两句便没什么话说了,小五和小六对视两眼,纷纷眨巴眼睛,气氛一时尴尬。
敏若略忖了忖,道:“等我回来,咱们在我的庄子上烤肉吧,我看小羊养得很肥,可以宰了吃肉了,再取骨头合了香料做一锅暖锅子,夏日里的卤梅汁子撒上干桂花,就着碎冰冰冰凉凉的,一定可口。”
提起吃肉,最小的兰若先兴奋起来,连连点头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大为惊叹地望着敏若,“三姐你几时这样会吃了?”
云若忙悄悄拉她的衣角,眼角的余光小心地打量着坐在榻上的舒舒觉罗氏,不想舒舒觉罗氏正专心查看敏若要带进宫的东西,没看她们,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秀若也颇有些诧异地看敏若一看,几人半晌无话,她轻轻点了点头,“也好。代我给二姐请安,问候二姐的身体。”
她一开口就提醒了云若与兰若,二人也连忙提出请敏若帮忙转达关怀。
“我会的。”敏若笑着点了点头,没等她们多言,舒舒觉罗氏站起身来走过来,“快披上斗篷,咱们走吧。再晚宫门要落锁了,你姐姐还等着你呢诶。”
她对三人的态度不算好也不算差,总得来说就是该有的用度一分不少,但要说悉心关怀什么的也都没有,用她的话说,就是:老娘当了半辈子的小夫人,她们要慈爱要疼她们的,且去东大院找她们正经嫡额娘吧。
不过就是如此,她也远比许多一朝得势,行事便肆无忌惮,对妾室与庶子女百般苛刻克扣用度的人好多了,云若与兰若的亲生额娘都是清醒人,云若与兰若虽有些怕舒舒觉罗氏,倒是没觉着她是个坏人。
一应用度都给到了,四季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从不差的,有些家的正经嫡额娘都未必能做到呢,何况她们原不唤这位一声额娘的。
舒舒觉罗氏不知道她们私下怎么想的,也不管她们是怎么想的,她倒是觉着养着这一府的人怪废钱的,想都送走了,奈何皇后不许,早年几个年轻的被她百般撺掇改嫁了的,皇后还要她一个个都给搭上了嫁妆送走,算来算去反而赔了一笔!
她从此绝口不再忽悠人改嫁,架不住开了先例,后头一个个走的都得依着前例给钱,从此说话拿主意之前更是谨慎再三,必得乌达嬷嬷点了头、皇后同意了她才去办,稍微自作一点主张,就下意识地想起给钱时候的肉疼。
家里的用度皇后不许她克扣,她就只当自己眼睛瞎了,账本上的这一块都看不到。
看不到,就骗自己没花这份钱,包括东大院那边一应支出她都只叫乌达嬷嬷去办,自己一眼不过。如今人人称赞她行事大方得体,谁知道那是皇后三令五申和她自己使劲装瞎骗自己的结果。
唯一能叫她有些安慰的就是这些人如今也不过是吃饭用度的钱从家里支,往后各自嫁娶的大头遏必隆临死前都给分好了,儿子有银钱、大了领了官,自有分配宅子的,女儿们各有嫁妆,她只要帮着相看相看门第就是了。
若是真到嫁娶的关口还要她出银钱的,她只怕真要尥蹶子不干了,皇后再怎么三令五申,她也绝不肯再出钱的。
后院里常常夸她处事大方的那些姨奶奶、婆子下人们,自然不知道舒舒觉罗氏这番私密的心路历程。
敏若也是从原身记忆中敏感地察觉到一二,发现得越多心里越觉着好笑,看舒舒觉罗氏也没有那么反感了——这位可真是被她那宝贝女儿皇后给吃得死死的,从头到尾一切心思变化都被皇后给算准了。
她得好好培养培养法喀,争取把法喀也培养出这能力来,不然往后她为免麻烦还得操心舒舒觉罗氏,时刻眼盯着她,皇后不嫌累,敏若可嫌累。
舒舒觉罗氏一路送敏若入宫,一路絮絮念叨她,颠来复去无非是在宫里要听姐姐的话、不给姐姐添麻烦、最好在皇上和太皇太后跟前留个好印象、叫人见到皇后妹妹钮祜禄家格格的风度……种种如此,不胜枚举。
敏若的耐性上辈子是磨练出来了,同样一心二用的功夫也磨练出来了,这边一声声态度认真嗯嗯啊啊地答应着,那边心里已经无聊得开始掐算从钮祜禄府到紫禁城的时间。
不过好在钮祜禄家从遏必隆起就是重臣,宅邸离宫城很近,敏若的耳朵没受多少罪就到了宫门口。
马车可不能进宫里走,皇后早遣来自己的心腹带着小轿候在宫门口,时候晚了,舒舒觉罗氏入宫就出不来了,于是与法喀一样,只送敏若到宫门口。
她牵着女儿的时候下了马车,陪她往轿子的方向走,松手送她上轿的时候动作猛地停顿住,忽然又紧紧地拉住了敏若的手,嘴里呐呐地喊:“敏敏……”
也只是一瞬间,舒舒觉罗氏眼圈忽然就红了,她张口半晌不知如何言语,于是敏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额娘放心吧。”
皇后的陪嫁侍女、如今坤宁宫的掌事大姑姑迎夏就候在轿子旁边,舒舒觉罗氏愣愣站在原处,望着小女儿一步步走向轿辇与迎秋,宫门口有侍卫拱卫,刀枪的冷光披着黄昏的夕阳,小女儿身上月白的斗篷似乎也被笼上一层淡淡的橙红光晕。
她不自觉地抬手按住胸口,只觉那里忽然堵得慌,张口喉咙里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最终还是一声不吭地,看着小女儿坐上了轿辇,看着辇轿摇摇晃晃地,转身向内廷行去。
她仍是伫立在那里良久,直到再也看不到那顶轿子的踪迹了,侍卫觑看她两眼,去掩宫门,她才转过身来,身体似乎也没有刚才那样挺得端庄傲气了,好像一下就丢了一个子精气神。
法喀扶着她上了马车,也跟着她上了车,凝视她许久想等她张口,却见舒舒觉罗氏一直沉默到回府,心里一时微有些失落,愧疚与辛酸糅合在一起,叫他的斗志又熊熊燃烧起来。
娘俩一道沉默着回了府中,法喀说:“我回去读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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