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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初懵懂地眨眨眼,左手悄悄按住了自己的右手,眼巴巴地盯着康熙看,似乎还认真思考了一会(敏若觉得她是在欣赏康熙这个少见而有趣的表情),才伸出短短的胳膊环住康熙的脖子,学着康熙的样子,严肃地皱起小眉头,“也给阿玛花!”
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康熙对着女儿这副小样子迅速破功,好笑地敲了敲她的额头,“还说得怪不情愿的!”
瑞初拍了两下小手,“阿玛!好看!”
“她说您刚才那个样子俊呢!”敏若好笑地给康熙解释,又道:“夸阿玛可不能说好看,得说俊朗乖宝。”
瑞初板着严肃的小脸,皱着包子褶认真地点点头,康熙实在忍不住,抱着女儿站起来高高举了两下,朗笑道:“知道阿玛的好了吧?别听你额娘危言耸听,阿玛养得起你!咱们瑞初就要做大清最尊贵如意的公主!”
见他笑声爽朗眉眼间郁燥一扫而空,不远处的赵昌才长长松了口气——跟着康熙从清溪书屋这一路过来,外人或看不出什么,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若还看不出皇上心情不佳,那真是不必吃御前这口饭了!一个个都心惊胆战地跟着,总算这会皇上的心情松快了,果然是七公主最得皇上的看重疼爱。
真真是当心尖子一样的疼。
再转头看看坐在一边嗔怪皇上的那位主儿,“皇上您这话可没道理,瑞初她们姊妹多少个呢?就应各个都尊贵如意才是,哪能让瑞初一个人把好处便宜都占了?我可替容慈、绣莹她们不平。”
——这位贵妃也不了得,人家想叫皇上听进去什么话、就能叫皇上听进去什么话;甭管什么话,从人家嘴里说出来,皇上就是不恼。
这可是真本事,多少人一辈子都学不来。
赵昌心里头感慨万千,想想他也算伺候过两位钮祜禄氏出身的后宫主子,这两位主子看似是一母姊妹,眉眼都生得像,性格却半点不像。
先后是端庄雍容将锋芒都藏在心里,这位主儿恣肆洒脱半口气都不咽,有关起宫门来过低调日子的心性,也能毫不留情面地叫犯到她眼前的人都哭出来,喜怒哀乐、念唱作打,一言一行都是本事。
宫里几曾有过这样的人?真真假假,便是他们这些历久了人的也看不清,性子冷手腕狠是真的,可素日待人的平和不倨傲也是真的。
所以人心性情,哪里是轻易就能说透的。至少这些年,这宫里平平常常地就把他们跟个寻常人似的待的,可就这一位。有小子不识好歹碎嘴说这位主哪哪不好,他却觉着这就是宫里最好的心了。
平常能把你当个人似的待,比拿你有用的时候热络客气地说一千句、一万句话都珍贵。
敏若不知道赵昌心里这一番因今晚和她平日性情而升起的感慨,起身接过瑞初,见她被康熙举高举得两眼发光,无奈道:“这小时还好哄,等大了再想飞那么高,您还能举吗?”
康熙轻嗤一声,不屑地道:“就是七老八十了,朕也举得动瑞初!——不若你先替瑞初试试?”
敏若快速一屁股坐到罗汉榻上,康熙那表情明显就是要作怪,大夏天的她可不想跟蹲醋坛子似的被熏。
就算她吃不了亏吧,那一群女人围着她坐一会,平时是欣赏美丽,要各个话里话外一股子醋味,谁受得了?
反正她是受不了。
见她跟躲老虎似的,康熙轻笑,“平日里那股子敢与世俗争先的勇悍都哪去了?也不见你这么看重那些规矩礼教。”
敏若道:“天地良心,难得您夸我一句,这句我可得记下来裱上!”
康熙却有些感慨,“这可不是朕说的,是容慈在朕面前夸你的原话。你啊,算是把朕的这些女儿都笼络去了,便是最稳重成熟的容慈、最跳脱的蓁蓁提起你都是满口夸赞。”
敏若心道怪不得这家伙这段日子对她的学堂工作如此支持,这是有人在他面前为她进言过了!
夸完了还不来邀功,真是一群好崽啊!
敏若面上羞赧地道:“当不得。”心里对崽们大夸特夸,真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崽,有眼光!
相识多年,康熙多少知道她是什么货色,白了她一眼,“心里都美出花来了吧?行了,咱们安安静静地说会话,朕心里头乱得很。”
他话里大有深意,敏若沉默下来,起身又端了一壶茶置在冰盆里,康熙也不会直接将前朝事务说出来,他只是烦心,想借着话说出来纾解纾解,皇贵妃病着,又一贯心思敏感,他怕说出来反叫皇贵妃也跟着担忧耗神,思来想去,竟唯有敏若这一个能叫他放心的人了。
因他是忽然来的这一出,敏若并没备酒,可光是喝茶他也好像喝醉了一般,最后躺在榻上仰望着天边繁星,拉着来扶他的敏若的手,喃喃道:“你说这人,怎么就都会变呢?”
“人没有不变的,皇上。”敏若扶着他起身,轻声道:“自古人心最难捉摸,人年岁长、心思也在变,哪有一辈子都没变过的人呢?”
康熙侧头看她,语气似是轻松散漫,眼神却很真,他道:“朕认识你这么多年,从十六年至今,你我相识相伴近十载,朕便未见你变过。”
他说完,便回过头去,闷头往前走,敏若忽然碰上他这么走心还怪不适应的,扶着他往正殿里,随口笑道:“您这夸的我都不知怎么开口了。”
康熙却似是醉了说胡话一般,继续语气松快地嘟囔道:“法喀也像你,你们一母同胞的姊弟三个,法喀受你教养长大,他不像果心,更像你,眼界广、心胸开阔,看似斤斤计较,大事上却从不含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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