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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罗绣玉的指尖由脖子上划过,罗承彰直接骂道,“疯子!纵然是祖父心狠如疾,也没想过要家人的性命,而你却……却想要祖母的性命,我看你才是最自私的那个。”
“人嘛,总归是要为自己考虑的。”
罗承彰真是看不太懂罗绣玉,哪有人这样为自己考虑的,纵使能以丧事让永安侯府暂卸兵权,可她自个不也得守丧吗,哪能如期出嫁。出嫁!?罗承彰总算明白了,“原来你是不想出嫁啊。”
“这几日我算是想清楚了与其等着被人当弃子那样扔下,还不如给自己留些体面。“
什么高门皇妃,有望为国母,都是她这一生盼不到的,故而是无宠的侧室也好,失颜落疾也罢,只待等永安侯府如萧氏那般无权无职,赵景明就不会再想要倚靠永安侯府了,甚至连她也不要了。罗承彰不得不佩服罗绣玉,竟然能想到用这个方法脱身,只是她算漏了一样,“若在此间,永安侯府出了事,你也是要被牵连问罪的。”
“只要永安侯府不反,不是犯了十恶之罪,我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其余的又有何可惧怕的。”
罗承彰只是笑笑,“那你可想错了。”
“什么?”
罗承彰没再说下去,而是问,“你是已经开始了吗?”
罗绣玉一愣,已忘记刚刚的疑虑,“在筹备中。”
罗承彰面色淡然,心里却有了想法长辈们都知道他常是背锅的那个,这一次若被人知晓了,那他抵死说不知就是了,说到底动手的人不是他。他叹口气,“那就开始吧,时不待人。”
罗绣玉斜了罗承彰一眼,“我晓得你是什么心思,可你既应下,那就不能反悔了。”
“这自然。只是你不能动二哥,若二哥是死在我们手上,那伯母势必要人偿命。”
罗绣玉微微点头,算是应承了。
其实以罗承永现今的情况来看,即便无人对他下手,他也活不长了,余下的时光仅是在苟延残喘,此则消息流至众人耳中,也不过是得几句叹息,除此之外,别无他话。而凭一己之力搅动两方争斗不休的宛如是极为满意如今的局面,双方各有得失,唯独是她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甚至连面都没露一下。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宛如真正想要做的不是帮赵景晖扫除障碍,而是要对付宛妍,至于何故,她细想了下,并没有非要置其于死地的缘由,只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罢了。
她尚在思虑中,门前的帘子就在微微晃动,继而是有内侍将宛妍引入内。此时此景,她根本不须做面上的功夫,直冲宛妍笑道,“哟,还真是稀客啊。”
宛妍脚下一顿,抬眼看宛如并没起身相迎,且倨傲的在位上坐着,那她自然不必去见礼,便自作主张的坐在了宛如的对侧。宛如嘴角一扯,“不知三妹光临寒舍,是有何贵干?”
“贵干倒不敢当,只是我好奇你是怎么鼓动罗绣君来对付我的?”
宛如起初是笑笑,后是拿起桌上的茶盏缓缓的饮了口,侍立在内的宫人也很懂得,渐渐的由宛如身侧退去,仅有一位样貌普通,似有廿五六岁的侍女还留在原地,宛妍识得,那是留在宛如身侧最久的侍女,唤作雪衣。
宛如悠悠说道,“萧褚,为开国功臣,曾随我朝太祖皇帝征讨四方,得封徐国公。世人皆以为是箫褚起于东夷之故,太祖却言,‘徐者,安行也’,其意不言而喻,后箫褚果然以年暮为名辞去朝中职务,安心在家乡荣养晚年,其子孙虽有入朝为官,但都未有位及宰执或领一方兵将者,本以为萧氏就此归于平淡,却不想出了箫弈这一号奇人,以一人撑起萧氏五十余年的荣光,可惜就败在了和皇家的联姻上。”
箫弈本无与皇家联姻之意,只因先帝不满哲思太子屡逆圣意,而让继后林氏所出的皇三子赵元琛,即是当今圣上,娶其女为嫡妻。后来,箫弈成了国丈,其女由皇妃至国母,育下的嫡长子又册为东朝太子,荣光一时,使得国朝上下无人不知萧氏,军中上下亦只识萧姓,而非赵姓,令今上忌惮不已。
宛妍颇不明宛如此番提起萧氏的过往是为何意,但见其兴致勃然,她也未去打扰,仍在听其叙说,“是先帝赐下婚事,又是与其妻两相意合,圣上方不作是倚靠萧氏之力登上极位之想。不久南晋来犯边境,需萧氏镇压,而中宫始终恪守本分,约束嫔妃上下有度,侍以太后尽责,兼之育有子嗣繁多,东朝又被管教得谦逊知礼,博学多才,故令圣上无半分疑心,却在年内接连出事。先是户部贪污一案牵涉东朝,后是远在边境的国丈被疑与敌国往来,再是懿德皇后不顾身份的求情,惹得爹爹大怒。”
宛如止住不言,挥手让雪衣添茶,宛妍顺手就饮了口刚端来的茶,才知茶盏里的雪山龙井是兑了酒的,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颇有被人戏弄的窘态,后又无奈的吞下。宛如不由唇口一抿,笑意尽显“君王要削权去职,臣子只能退让,否则只有以卵击石,殊死一搏,国丈深谙其道,故以退求进,却不知退路已尽,焉得前行!果然这人一老啊,就容易犯糊涂……”
宛妍渐不耐烦,“你若不想答我的问题,那便不答,没必要跟我扯这些。”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柔嘉,你需得耐心。”
宛妍仍是不耐烦,宛如仍在叙说,不过这回说的不是萧氏了,而是永安侯府“永安侯府凭着在明宗一朝攒下的功劳稳居京中,赐封永安,为‘长久稳固’之意,是后起之秀,荣耀三朝,福及四代,但始终不及萧氏,永安侯府只能是永安侯府,而非以氏族之名享誉天下,更不能以国戚自称,又为永安侯气盛,总想与萧氏一争高下,像个盲头苍蝇那样乱撞,逮着一个就一个。殊不知在萧氏没落之后,其也成了圣上忌惮之人,尤在拉帮结派,与皇子联姻,意欲结党营私,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更要谋害公主,实是罪大恶极!三妹妹,你说我需要鼓动罗绣君些什么?”
前头的话尽是无用的废话,而后头又都是推脱之词,宛妍不由生出丝厌恶,“盛极则衰。萧氏没落,永安侯府大厦将倾,可你莫要以为苏家不会,贵妃不会。”
宛如才不屑与宛妍说这个,“这倒不必三妹操心了,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宛妍兀然无话。宛如道,“三妹还有什么要问的?”
“罗绣玉那一箭,是你吧?”
“是亦如何?不是亦如何?”
真是问了也白问。宛妍又道,“若我没猜错,那一箭是许墨年所为。”
“只可惜爹爹没有再查下去。”
“总有一日我会让爹爹知道许墨年是谁。”
许墨年是谁?是宛如的软肋,是宛妍手中唯一握有宛如的把柄,是一切罪恶、悲恨、怨怼的开始。只可惜,宛如也握有她的把柄,她什么都做不了。
宛如轻笑道,“是吗?那你先头没的孩子是谁的?”
宛妍的眼深邃如渊,“二姐就只管去告诉爹爹吧。”
越是这样,宛如就越不信,可又觉宛妍是在扯谎,思虑间,对面人已经开口道,“只可惜啊,你这计不甚完美,先头蓄意构陷没成功,后头的借刀杀人,我亦无半点损伤。”
“那是你运气好,但并不是每一次就能那么好运的。”
“有苏相在,贵妃只能是贵妃,而不可能位至中宫,二姐的驸马也只能是驸马,不管是在外领兵带将,还是入议政堂参政,均是无缘了,而二姐你,就只能用这些个旁门小计来对付我。”
“这有何关系?我还有我哥哥呢!”宛如朝宛妍看去,声量比刚刚小了许多,“若你哥哥抢不过我哥哥,我姨娘占了你母亲的,你要怎么办?是喊仇敌作陛下,作母亲,是对我俯称臣,祈求我放过你,还是要亲眼看见我姨娘和爹爹葬一块?”
宛妍感叹着,“若真是这样,那你应该能正大光明的和许将军在一块了吧,那可真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宛如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听闻秦中郎要离京去边境了,我不知是该恭喜三妹能将人送到我触不到的地方,还是该哀叹你从此就与他两相分离,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难再见?”
秦宇恒一去边境,焉得轻易回帝都,只是宛妍很想见他吗?她轻声道,“你能算计我多次,但并不是每次都能功成身退,我也不是次次都能容忍的。赵宛如,你该收手了。”
“收手是不可能的。说归都是你我之间的仇怨难解,干脆就一斗到底,看看是谁赢到最后,谁为阶下囚吧。”
宛妍都不知这仇怨来自何处,幼时总被宛如明里暗里的针对,后因今年初的一场事而彻底招来宛如的嫉恨和报复,一切的一切,犹如恶梦般令人惊怕,可又无法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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