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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公公扶着他,他已是站不太稳。见了我的面,忽然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抱住了我,喃喃道:&1dquo;安北,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你要什么都好......”
我皱了皱眉,往日里我与他当真是相敬如宾,即便初一十五必须得陪正宫的日子里,我们二人也是和衣而眠,楚河汉界绝不越一步。
我把他推开,&1dquo;陛下认错人了。臣妾是贺南絮。陛下所言的秦安北,已经去了很多年了。”
他那时已经是个成熟的帝王,杀伐果决,励精图治。可那一夜,他却脆弱地仿佛一指头都能戳破了,倒在地上,带着哭腔重复着:&1dquo;她还是不要我了,她当年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贺家倾颓下去,秦家倒是东山再起,当年旧案翻了上来,复了定远侯的世袭爵位,又赐了丹书铁契下去。
当年皇上答应了她的,真是分毫不差地做到了。
好在我还担了个中宫皇后的名头,三哥又还是争气的,能撑得住,贺家倒也不至败落了。
皇上驾崩那日,他总梦魇。旁人听不懂,我却明白得很。
他把那个红衣怒马的小姑娘,记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到头来,却又生怕九泉之下,她不愿见他。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直直望着我。我心里清楚,叹了一口气,握住了他的手,同他说,&1dquo;皇上想同孝纯皇后合于一坟,既是不在皇陵,那便是北疆。”
他艰难点点头,终于放下心去,最后一口气,也散了。
我又做了几年太后。这日子是越来越索然无味。我便时常想起来,那个永远十几岁的小姑娘。
我闭上眼的那日,心下多的是解脱。这一世,看着别人的一辈子,也是累了、倦了的。
杳杳几十年,没能真心实意笑过,也没能撕心裂肺哭过,仿佛从未活过一朝。
街南绿树春饶絮,雪满游春路。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街南树。
阑干倚尽犹慵去,几度黄昏雨。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荫深驻。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
人面,知何处。
第15章
我仿佛做了一场大梦,黄粱一场,睁开眼这刹那,忘了个干净。
我艰难转了一下头,看见大哥身着白袍守在我榻边,也不知是守了多久,已经打起盹来。
眼泪倏地掉下来,惊了我一惊。大哥醒过来,见我醒了,去倒了一杯水来,&1dquo;怎么哭了?还疼吗?”
我张了张口,不出声来。大哥扶我坐起来,将水递到我唇边,我就着他手,喝了两口,又清了清嗓子,才勉强出声道:&1dquo;外面雪停了吗?”
大哥的手顿了顿,另一只手覆到我额上,&1dquo;果然还烫着。找城里郎中给你开了两副药,先喝着,若是还不成,便把你送回上京休养。现下是五月,哪来的雪?”
这话说得我一怔,后知后觉大哥身上那白袍,又轻又薄,正是夏季常穿的式样。
看我目光还直愣愣的,他不禁笑着轻轻戳了我额头一下,叹道:&1dquo;本就不是个聪明的,这一坠马,看着傻气更重了。”
我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摸了摸额头缠着的布条,反驳说:&1dquo;我从那沙丘上滚下来滚了好远,难为你们寻得到我,捡回一条命来已是很不容易了,你还怨我傻。”
几句话说下来,头又是昏昏沉沉的,不知为何,心下也难受得紧。跟大哥说了,他却很不以为意,说我年纪才多大,哪懂难受不难受的,给我盖了盖被子,又哄着我睡了。
饶是熬的药有机会我便偷偷倒掉了,可身子底好,这般将养了半月,便好全了。
我没同父兄讲,生怕他们因着这个强行扭了我回上京休养。自打坠马那日起,晚间隔三差五便做梦,梦了些什么又偏偏记不住,就好似有人蒙着你眼睛给你喂东西吃,时而是人间珍馐,时而又难吃得让人想哭,等你把眼睛上的布条一把扯了,东西早就收拾了个干干净净,你只挂念着那味道,浑然不知到底是些什么。
不过好处也是有的。摔那一下,像是把我摔开窍了,刀枪棍棒的手感都比往日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父亲也夸我悟性愈好了。
正值深秋,唯恐胡人甫一入冬便大肆侵扰我边境,掠夺物资,我军便朝北进了一段。
没成想巧得很,正碰上了贺家军。北疆地域辽阔,我二家能碰面的机会寥寥,我只听说贺家军也是威风了得,未曾有幸亲眼见识过。
秦家传枪,贺家传刀。本就是不分伯仲,同守北疆的。虽说我自然是向着自家的,可对贺家刀,也有几分神往。
本还盘算着寻个由头,能进贺家军营瞧瞧,哪料到,我还未盘算好呢,贺家人自己送了上来。
这日里我正练了小半日枪,身上起了汗,便回了我营帐里换了一身衣裳,玄色为底,也没什么花纹,朴素得很。头束在身后,方便动作些。
又从小火炉上取了羊奶,倒在碗里喝了两口,一边喝一边思索,这些日子里总觉着那枪耍的有些什么呼之欲出,可每每枪风扫过,便戛然而止,又像是生生忘在了脑后。到底是忘了什么?
还未思索多久,手中羊奶还是温热着,便听得外间有人起哄。我打起营帐的帘子走出去,伸手拦住了一个正往外跑的问道:&1dquo;外面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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