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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点人数之后，朱棣带着王府亲兵便出了，他们要去援救与蒙古兵打起来的士兵。幸而王府亲兵选的大都是北平土生土长的人，不然绝对抗不过这样的天气，别说去打蒙古兵了，不被打那都是好事儿了。

他们一行人加快了脚程，而6长亭和朱棣虽然坐在马车中，度却是一点都不慢。这是6长亭头一次体会到急行军的滋味儿，半夜行军，当然不是什么好滋味儿，但是这一刻6长亭心底却平静极了。

道衍也坐在马车之中，他看了看6长亭出声问道“等会儿小公子也要上战场吗？”

朱棣没有说话，他是等着6长亭自己的决定。

6长亭一咬牙，“上。”人生总有无数个第一次，他便要去尝试这第一次上战场，他不信自己会那样的背运，第一次上便被宰了。想一想，朱棣便是在这样的腥风血雨中杀过来的，他又有何可畏惧的呢？

道衍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符纸，递给了6长亭，“那便愿它能佑小公子吧。”

6长亭怔了怔，这是给他的？道衍当真不是给错了人吗？此时难道不应该是给朱棣吗？6长亭觉得自己一时间，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他还是接过了那符纸，道衍给出来的，自然和旁人不一样。

道衍叹道“我一个僧人，怕是不能上战场了。”

6长亭不由得又想起了历史上袁珙对道衍的评价，道衍是不会上战场杀人，因为只要是他想，他那双手和他的脑子，便能杀人。6长亭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对上了道衍的目光，道衍的眼眸里带上了浅浅的笑意，只是这抹笑意被他那双三角眼变得诡异阴沉了起来，若是常人见了，定然会被吓上一跳。

6长亭不自觉地冲着道衍点了点头，换来道衍一声轻叹，“小公子实乃世间瑰丽之才啊！”

6长亭？？？

他听说过鬼才的，听说过奇才的，但绝没听说过什么瑰丽之才。这是夸他长得好看？

朱棣不着痕迹地伸手将6长亭往后拽了拽，低声与道衍交谈了起来。对于朱棣这种护犊子的行为，6长亭觉得很是受用，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只是他的目光又不小心和道衍对上了，而这次道衍还在冲他笑。6长亭……

这奇人的心思都是这般难捉摸的吗？

……

他们一行人在路上行了足足一个时辰，然后便抵达了边境，火光冲天而起，哪怕是在马车里，6长亭也能隐隐瞥见外面的火光，他的心不自觉地往下沉了沉，他现在有轻微的茫然，他不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

前面有人先去和人接洽了，只是那人才刚走出去两步，便立即回转身来，口中怒吼道“人已经打进来了！城被占领大半，难以接应！”

朱棣打开马车门，跳了下去，程二立即递上了武器，那是一把大刀，刀身弯曲锋利，看上去估计可以轻松收割敌人的人头。6长亭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而后程二也给他递了一把刀，自然是不如朱棣的，但是他这样的新手来用，倒是趁手了。幸好这段时间在营地里，他接受了冷兵器的训练，不然此时怕是要手忙脚乱了。

正想着呢，6长亭忽然就听一阵吼声近了，一群人乌泱泱地跑了过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6长亭认了出来，他们是蒙古兵。

而后朱棣一行人，毫不犹豫地拔出兵器，迎战上去，6长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道衍，道衍倒是稳坐如山，似乎并不担忧自身的安危，见6长亭转身来看，道衍不由得冲他微微一笑道“小公子去吧，我不会受到威胁的。”

6长亭握紧了手中的大刀，汗渐渐渗了出来，他点点头，回转身去，只是就这么一个说话的功夫，朱棣和程二的身影都已经不见了，6长亭的心底紧了紧，但他还是尽量想象成，朱棣就在一旁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会令他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6长亭拉了拉身上临时换上的甲胄，其实不太合身，但士兵们身上的甲胄，又有几个是完全合身的呢？这时候倒也顾不上计较这些了，6长亭直直地冲了上去。

蒙古兵凶恶的面孔映入了他的眼帘，同时映入的还有旁边的明人的尸体。

朱棣，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生活了几十年，血海尸山中来去！

6长亭的心跳越来越快了，他此时进入了一种很奇异的状态中。6长亭握紧了手中的大刀，劈、砍、划、捅……他也很惊讶为什么自己第一次上阵杀人就这样能下得了手，但当他的目光捕捉到地上的尸体之后，6长亭就越来越能下得了手了，这时候只有活下来才是最好的。或许对于朱棣来说，赢才能活下来。他更不容易。

6长亭心底有个地方仿佛遭遇了重击。

曾经书上那些组成历史的字句，这一刻显得是那样的单薄，他们不足以描绘其一。

只有当劈砍下去，虎口都被生生震裂开，脑子里紧紧围绕着死亡和恐惧，时刻驱使着压迫着他，不敢有丝毫停歇的时候，6长亭才知道，啊，原来真正的战争是这样的。不是马革裹尸就能概括的。

它很耗力气，很容易让人陷入绝境……

6长亭眼前蒙上了一层血雾，或许是血溅起来，也或许是他的血，但不管是谁的血，此时6长亭连动手去擦都不敢，他只能不知疲倦地动作着，什么潇洒利落都跟他沾不上边儿，杀人的时候更是半点也不威风。

耳边响起了谁的呼喝声。

紧接着，蒙古兵开始撤退了，他们疯狂地四下逃窜着，像是怕极了燕王府的秦兵们，血哗啦啦流了一地，6长亭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们，差点就要条件反射地追上去了，一双白净的手却从后面抓住了他，“小心，别往前去了。”

是道衍的声音，一下子就将6长亭从杀戮中解救了出来。

6长亭喘了口气，眼前晃荡的视线渐渐平稳了，他抬手想要去擦眼前的血污，而道衍却递上了一块帕子，6长亭抓过来胡乱擦了两下，被血染过的这张脸，却是变得更为昳丽明艳了。

连站在他身旁的道衍，都不由得一怔。

6长亭渐渐平复住了心跳，他转头问道衍“你怎么下来了？”

道衍淡淡道“因为结束了啊。”

结束了吗？

6长亭很不讲究地揉了揉眼，这时候他隐约听见耳边的道衍似乎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

待到揉了眼睛，视线清明之后，6长亭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燕王府的秦兵们开始重新点起城墙上的火把，他们四处奔走清点死亡的明人，并且给没死的蒙古兵补刀。满地都显示出一股萧条的氛围来。这时候还有人来报，说城外燃起了大火，朱棣便派了程二去救火。待到这一切都安排好了，朱棣方才大步走到了6长亭的身边，他见6长亭有些微微的恍惚，还以为6长亭还是被吓住了。

朱棣抬手擦了擦6长亭脸上的血污，然后摘下头盔戴到了6长亭的头上，他轻笑一声，“怎么将头盔都搞丢了？”

方才那个凶悍的人和此时的朱棣似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6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低声道“好像……”

道衍在后面补充道“落在马车里了。”

6长亭“哦。”

朱棣从6长亭被血染得越殷红的唇上挪开视线，笑骂道“怎的这样粗心？”他隔着头盔敲了敲6长亭的头，然后揽着他便往马车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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