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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没有改变,亦无法改变,沙漠的干涸和沉寂,怎会因为一阵狂暴的风而脱胎换骨。
黑色的寿材里,奶奶穿戴一新,沉沉睡去。
阿爷老了,由皮蛋来谢磕,就是别人到奶奶灵堂上来磕头,作为还礼给那人磕头。皮蛋没了见面时那调皮劲,来了人便规规矩矩跪在蒲团磕头,没人时,他默默地挨在小绿身边,看那香烛明灭的光。
人们看到小绿,似乎都不知如何是好,有人扯着嘴角给她一个笑容,可看到奶奶的遗像,又觉得实在不妥,转过脸匆匆走开,有人好奇地盯着她看,还有人瞥了她一眼便眉头紧皱地离开。
当漫天的黑幕把群山笼罩起来,人们纷纷散去,满脸倦色的小玲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姐,你去吃点东西,我来守夜吧!”
她沉默着摇头,小玲轻叹一声,把皮蛋带走了。
ark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累死我了!老婆,你还是去吃点东西吧。”他左右瞧了瞧,在她耳边道:“宝贝,你难道想逃我的债?”
小绿眉毛挑了挑,冷冷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ark微微一笑,“你这样不吃不喝,肯定身体顶不住,一时半会没法走。你家里人当你是空气,难道你还想赖在这里不成?”
小绿瞪了他一眼,正想起身,只觉眼前一黑,ark早有准备,把她拦腰抱起送回房去,他正要离开,被她紧紧抱住,咬着他的衣襟低低哀嚎。他只觉得那声音如尖利的矛,一下下戳进自己心里,当他要寻找青铜的盾来抵挡时,才发现城不知何时已倾覆,心城里,遍布她羞浅的笑容,她寂寞的背影,她灿如星辰的眸子……
他恐慌不已,正想把她推开,却被她抱得更紧,那一刻,他想到无人处竭力嘶吼,想把自己浸入那冰冷的溪流,最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的泪一点点渗入自己胸膛。
他拼命安抚着自己,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轻轻吻上她冰凉的额头。
生活,只是一口暗黑的井
奶奶在家只停了三天便送上山,那天上午看着奶奶入土,下午ark便带着小绿离开,冬子和小玲带着皮蛋送了老远,小玲只说了一句,“姐,你别怪阿爷,我们这些年也不容易。”
小绿茫然地点头,只知道,自己在枕头下留下了两万块,希望能了结这一段不可挽回的亲情。
离家多年,她已深深懂得,亲情脆弱如玻璃杯,即使不是自己的错,杯碎裂那刻,她就同亲人成了仇人。
她只是不甘心,没有看到这真正的结局,她不甘心成为繁华都市里无主的孤魂。
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小绿怔怔地看着仍然一尘不染的房子,默默走到奶奶那晚睡过的房间,虔诚地跪在床边,用颤抖的手,把床单上的折痕细细抚平。
房间里仍有浓浓的药香,那是奶奶的味道,一年前开始,奶奶的病就从没好过,她们积攒的钱全部扔进了医院,她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奶奶,累得心力交瘁,还好她处心积虑认识了那人,从他那里弄到不少钱,终于让奶奶得到最好的看护和医治。
窗户打开,树木的清香扑面而来,微雨蒙蒙,把花园这小片绿色染得更加苍翠欲滴。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就是因为这片绿色,这么多年了,一闭上眼,山中清新的气息仿佛就在身体里蒸腾。可惜的是,为了不让奶奶和他见面,她费尽心机,甚至一直不敢接奶奶回来。奶奶看着病房窗外那片绿色时会不会怪自己,她一直无法探知,奶奶温柔的笑容,却从没改变。
ark从身后把她拥在怀里,轻柔道:“宝贝,别伤心,以后有我!”
“都已经回来了,就别演戏了吧!”小绿凄然一笑,“这次真的很感激你,你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现在跟我一起去银行拿钱,以后就不用来了!”
ark的唇轻轻落到她耳边,“这么快就想赶我走,我很有职业道德,不到一个月是绝不会走的。”他叹息着,“你也看到了,我们那里小男孩太多,我太老,已经做不动了,还想做完你这笔生意好好休息。我也赚了不少钱,干脆自己做点生意,总比在那里被人挑来拣去的强。”
小绿蹙眉道:“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你要休息要做什么都到别的地方去,别来扰乱我的生活!”
他突然把她身子扳正,恨恨地看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道:“是你扰乱我的生活,我明明做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那个鬼地方,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的故事,”他的声音突然无比温柔,“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
这是什么感觉,仿佛,她从迷雾中冲杀出来,却仍然找不到来时的路,仿佛,她在大海中飘荡经年,突然看到远方星星点点的光。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轻声道:“你还是走吧……”
他的唇轻轻落下,把她的话堵在口中,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闪烁着让人悸动的光芒,他嘴角一抿,用哄孩子般的轻柔语气道:“别急着赶我走,先让我陪你一个月行吗,如果到时候仍不能接受我,我绝不会赖在这里!”
他的手臂如此有力,让她突然有些晕眩,失去奶奶的庇佑后,她的心一直空空荡荡,又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悬着,怎么也落不到底。
他的笑容极浅极淡,却有说不出的温暖,那,正她渴望到心痛的东西。
她只觉得心中的物事慢慢落下,无奈地微笑,拍着他胸膛道:“你要抱多久,难道肚子不饿?”
回来第三天是星期一,小绿从来没闲过这么久,竟不知道该干什么,干脆销假回去上班。ark嘟哝了一阵,小绿穿衣服的时候,他从床上懒洋洋爬起来,赤裸着上身在一旁捣乱,把她弄得手忙脚乱,又偷了无数个吻才放她出门。
小绿一身黑色套装的身影出现在楼下,ark站到阳台,小绿回头朝他摆手,ark送了个飞吻过去,看着她脸上绽开了灿烂笑容,他微笑着目送她远走,飞快地走进书房。
有了ark的陪伴,这一段最难熬的日子竟这么快就过去了,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房屋树木,小绿不禁微笑起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灿如阳光的笑脸已烙在自己心上,他和那人不同,那人总是一脸阴郁,浑身冰寒,似乎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和她相处时笑意盈盈,而他却像一团火焰,能把自己最深处那个角落温暖。
这团火焰竟然爱她,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除了相貌还过得去,她简直一无是处,可他真的说爱她,连同她那羞耻的伤口他都不嫌弃,每一次欢爱都轻柔舔弄,在他的引领下,她终于知道身体原来藏着这样的秘密,让人如痴如狂。
她突然想起《挪威的森林》中直子的一句话,“在荒郊野外有一口水井,是否实有其井,我不得而知。”
一直以来,现实是喧闹的,自己的世界却无比宁静。在棉纺厂的职工宿舍安顿下来,她白天捡垃圾,晚上就坐在书桌前学习,她把捡来的每一本有字的东西都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通过一本破烂的新华字典,她认识了许多字,学到了许多知识。奶奶一直鼓励她,把捡来的纸做成本子,那好心的老人还送了一枝钢笔给她,还把孩子们读过的课本统统送到她们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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