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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凤儿在山上已经呆了快一个月了。孟清明几乎天天都跟她在一起，他恨不能把这几年失去的跟凤儿相处的日子都补回来。慢慢熟悉了之后，孟清明发现凤儿不仅知书达礼，落落大方，偶尔也有大小姐脾气。

那天，凤儿说一直在山上呆着，觉得没意思了。她要孟清明带她去山下玩儿。当时索三爷不在山上。因为走之前索三爷嘱咐过，这段时间比较危险，不让孟清明随便下山，所以孟清明说过一段时间再说，结果凤儿就不高兴了，撅着嘴回了房里。一直到后来孟清明答应第二天带她下山，这凤儿的脸上才露出了笑模样儿。

第二天一早孟清明跟二掌柜的要了五个人，就带着凤儿下山了。

到了青山镇，凤儿欢天喜地地东看看、西逛逛。经过德仁药铺的时候，孟清明发现那儿的门是锁着的。这时孟清明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抬起头看了一圈，在对面酒楼的二楼窗口看见了曹梓年。孟清明对凤儿和那五个崽子说：“那是我的老同学，我上去一下。你们再溜达一会儿，就直接去春风楼吧，三爷应该在那儿呢。”

孟清明上了楼，坐到曹梓年对面。曹梓年给他倒了一杯酒。

“半个月了，我终于把你等来了。”

“三爷早就知道这药铺有问题了。你怎么还敢来？”

“我又不是情报处的人，再说我也带着人呢。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情况。”

“我没有危险，挺好的。”

“你当然不会有危险。我们已经知道你和索三爷的关系了。”

“是吗？”孟清明低下头，转动着手里的酒杯。

“你不打算再回部队了，是吗？”

孟清明点点头。曹梓年叹了口气，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认识你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你喜欢的是男人。”曹梓年又倒一杯酒，喝了。

“清明，嗯……你要是还想回去，就趁着现在吉林的情报站点儿都被端了，回去就说你的身份暴露了，你逃了出来，这样一来你就没有责任了，上面也不会怪你任务失败了。我有办法带你出东北。”

孟清明摇摇头，“算了，梓年。我不想回去，我要留下。”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曹梓年有点儿急了，“你跟着一个土匪，能有什么前途啊？咱们不讲什么国家兴亡、民族大义，你也应该为自己的抱负和未来想想啊！”

“梓年，你不用说了。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可你我本来就不再同一条路上。你回去就说我叛变了，别说你又见到了我，免得受牵连。”

“唉，我有生以来做得最蠢的一件事，就是把你认识索三爷的事说了出来，还亲手把你送回到他的身边。”说完，曹梓年又倒了一杯酒，刚要喝，孟清明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别喝了，你该醉了。行了，我得走了。”孟清明站起来。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回去？”

孟清明摇头。

“你会后悔的。”

孟清明微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曹梓年从窗口看着孟清明远去的背影，把酒喝了。回想起认识孟清明的这些年，他很少说起自己的过去和家事。他平时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静静地看书，另一个就是晚上不睡觉，跑到屋外看月亮，一看就是半宿，有几次被曹梓年发现了，问他看什么呢，他只说是在想一个人。

孟清明到了春风楼，一问，索三爷果然在，凤儿他们也到了，正在等他去吃晚饭。孟清明一进屋，看见索三爷正用一只耳环给凤儿变戏法儿。索三爷一伸手，手里什么都没有，凤儿抓着他的大手上上下下地看，“哪儿去了？哪儿去了？”看见孟清明进来，索三爷用下巴一指，“你哥来了。”

凤儿转过头，叫了一声“哥。”这时索三爷用手碰了一下凤儿的耳朵。凤儿转回头，一摸耳朵，发出一声尖叫，“啊！回来了！怎么弄的？怎么弄的？”索三爷笑着不回答，他朝孟清明招招手，“过来，坐这里。”

晚上把琴儿安顿好了，孟清明回到房里，索三爷正坐在床边儿等他。

“听说你今天碰到老同学了？”

“嗯。”

“在这儿也能碰到北京的同学？”

听索三爷这么一问，孟清明走过去，坐到他的旁边。

“嗯——你知道他是北京的了，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当年就是跟他一起去的广州，你们一起参加的国军，这些年你们的关系一直不错。”

“哦——还有呢？”孟清明把脸靠近了索三爷。

“你对他肯定是没什么感觉，至于他对你么……有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我对他没什么感觉？”

“你敢！”说着，索三爷一把推倒了孟清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宁汉分裂后，国民党分裂成左右两派。以蒋介石为首的右派在南京成立国民政府。7月宁汉复合，8月蒋介石辞去总司令职务。

虽然北伐中断了，可索三爷并没有闲着，他还是经常山下山上来回跑，还出过吉林省两次。这些事除非索三爷特意告诉孟清明，否则孟清明不会去问。或者索三爷跟二掌柜的他们商量的时候，如果孟清明在旁边，会听到一些。孟清明听他们商量的大部分都是有关日本人和东三省修路权的问题。每当看见索三爷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时候，孟清明问他怎么了，得到的永远只是两个字：没事。

到了秋天，凤儿已经渐渐地在山上住习惯了。索三爷把绮香送回了春风楼。这期间因为凤儿说想念养父母，索三爷曾派苗四爷护送她回郝家探望过几次。

派苗四爷去，一是因为他功夫好，枪法准，再一个是他比较年轻而且为人耿直，不像雷五爷他们匪气那么重。接触了几次，凤儿发现他不善言辞，就老是拿他寻开心，一来二去地就混得熟了。这样一来，凤儿平时除了去找孟清明，苗四爷在的时候，凤儿还老爱往他那儿跑。背地里大伙儿经常跟苗四爷开玩笑，说凤儿看上他了。

东北的秋天早晚越来越凉，这天中午，孟清明正帮着二掌柜的清点院子里晒的过冬用的衣服和棉被。一个叫林生的崽子跑过来问大当家的在哪儿，孟清明看他一副很着急的样子，问他怎么了，他说：“北京来了个人，要见大当家的。”

“北京？人在哪儿呢？”孟清明放下手里的皮袄，站了起来。

“在前院儿。嗯，他带来了这个。”说着，林生一抬手。

孟清明朝他手里一看，是达摩多罗像。孟清明停顿了一下，然后往旁边一指，“他在六爷那儿。”

林生转身跑了。孟清明继续数地上的皮袄，可连数了三次，都是数到一半就数错了，只好从头再数。

“你去前院儿看看吧。”

“啊？”

二掌柜的看着他，“你去前院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