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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来乍到（第1页）

谷致远戴好防雾面罩，随孟晓一起乘电梯下楼。单元入口已经改造为气闸舱，防止雾气进入。有一位著名的当代作家，将建筑物比作一艘艘无法点火的飞船，后“雾妖”时代，各方各面、各行各业都在发生着微弱的变化。

借由甬路两旁的雾灯，谷致远隐约可以看见孟晓曼妙的身姿。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掉入了爱丽丝的兔子洞，孟晓则是那只揣着怀表、能说会道的白兔先生，哦，女士。

小区门口就是有轨电车的站点，但是这个时间，电车早已停运。

后“雾妖”时代，城市交通进行了洗牌，几乎家家必备的私家车遭到全面淘汰，取而代之的是早已淡出人们视野的有轨电车。

在能见度不足五十米的空间内活动，轨道可以提供给旅客更多安全感，就像在黑暗中握住一只温暖的手。

谷致远说：“该不会要走着去吧？”防雾面罩的外形借鉴了防毒面罩，将整个面部完全包裹，呼吸阀可以过滤雾气中悬浮的有毒颗粒物，并且内置了拾音器和扩音器。

孟晓看了谷致远一眼——其实他并不确定孟晓是在看他，还是活动一下颈椎，防雾面罩不仅隔绝了人类与妖雾，还疏远了人类与人类的联系。有研究表明，因为长期佩戴防雾面罩，人们已经陌生了情绪和情感的表达——没有作答。

稍候片刻，一辆有轨电车缓缓进站。奇遇记的既视感越来越

强烈，登上这辆电车，就会进入童话世界吧。

孟晓推了谷致远一把，说：“想什么呢？赶紧上车！”

上了车，偌大的电车上只有他们两名乘客。私家车淘汰之后，司机也跟着式微；式微不是说，没人开车了，而是无人驾驶技术成熟到足以应付各种路况，毕竟有轨道打底和束缚。

谷致远说：“你们竟然可以用有轨电车做代步？”

孟晓说出了今晚让谷致远目瞪口呆的两句话的其中一句：“嗳，全世界都是我们的背书。”

谷致远不再说话，静静望向窗外；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雾。车窗都是无法打开的钢化玻璃，防弹强度比囚车的标准更高。

自从“雾妖”不请自来，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于此，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一门显学。许多学科和论文都喜欢跟“雾妖”扯上关系，如此一来，学科便能招徕更多学生和投资，论文则更容易发表和拿奖。

人类文明对“雾妖”的感情日趋复杂。经过三十年的朝夕相处，人们和社会也习惯了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防雾面罩、新风系统、永远打不开的窗户、有轨电车，等等。

路上，孟晓睡着了。

谷致远几次想叫醒她，担心坐过站，话到嘴边，看见孟晓岁月静好的面容，又吞咽下去。叫不叫关系不大，电车一定设置好了行动路线和目的地。

果不其然，有轨电车在一个小时后停稳。

孟晓被电车到

站时轻微的惯性摇醒，没有展现一丝恋床情节，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

谷致远跟着孟晓下车，上了一条步行带，类似机场的自动平行梯。

步行带是为了填补非机动车道的空白，当然，也可以说人们为了省时省力，就算没有“雾妖”和它们缔造的“妖雾”，人类大概率也会将步行带铺满城市主干道。虽然“雾妖”广义上严重影响了当代科技发展，但也在某些方面推波助澜，比如新风系统和防雾面罩，比如能够穿透雾气的氙气灯。

通过楼体不断向上延伸的雾灯带，谷致远可以判断这是一栋宏伟的建筑。经过入口的气闸舱，谷致远摘掉防雾面罩。

谷致远问孟晓：“现在可以告诉我干什么了吧？”

孟晓说：“开会。”

谷致远惊道：“现在？”

孟晓说：“要不然我大半夜把你叫过来做什么？夜游吗？”

谷致远参加过上百次大大小小的会议，部门的，系里的，学校的，规模最大的一次是针对莫高窟壁画的文学考量召开的全国专家大会，有超过三千人参加，但是是线上的，他之所以记得那次大会是因为跟一对双胞胎兄弟针锋相对。

进入会场，谷致远傻眼了，这是他见识过以及可以想象到的最大的会议室，占地至少有足球场那么大，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会场却安静地出奇，没有任何一丝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可以清晰地听见正在讲话人员

的观点。按说这么巨大且空旷的场所应该有回声，可是谷致远仔细辨认，没有捕捉到丝毫异响。

谷致远进来后，全场与会者齐刷刷把目光抛向他，谷致远感觉自己好像误入狼群的羊羔。

孟晓带着谷致远补了仅有的两个空位的缺。

谷致远好奇地环顾四周，对孟晓说：“这些就是‘他们’？”

孟晓说：“这些是‘我们’，他们可不是我们随便就能见到。”

谷致远收拾一下心情，正好赶上发言人在总结：“我觉得这肯定不是预谋三十年的巧合，其中深意有待各位的挖掘。你们可以先看一看，自由发表意见。”

发言人说完，每个人面前出现了一枚鸡蛋大小的“雾妖”全息投影。

在此之前，谷致远见过不少“雾妖”的照片，但没见过实物。“雾妖”降临一年后，官方就将“雾妖”严密保管起来，谢绝参观。

网络上流出过一些无人机拍摄的高清图片，但很快就施行了高空管制，以“雾妖”为圆心，所有进入直径二十米以内的飞行物都会遭到击落，哪怕是误入禁区的鸟类也不能幸免。为此，引发过几起动物保护组织的游行，但最终不了了之。

孟晓无师自通了他的困惑，轻声提醒道：“局部放大。”

谷致远依言而行，大拇指和食指相配合，不停放大“雾妖”表面，看见上面有一些简笔画和字符，样式既怪异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谷

致远低声问孟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蛋壳’上还有字迹？”

孟晓说：“很简单，之前根本没有，这些图案在昨天晚上显现。外星人在抵达地球三十年后终于想起来跟我们打招呼，只是我们听不懂。”

谷致远随口问道：“共计几枚‘雾妖’有图文？”

然后，孟晓说出今晚第二句让谷致远目瞪口呆的话：“所有的，三万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