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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绵绵鼻子酸,被他后面那句话问得难以招架,以至于许久都没能出声音。
但是转念想到他说的那个“要”,并不是自己幻想中那种暧昧的意思,于是她又渐渐平复下来。
“你知道半年是什么概念吗?”她连哥哥也不叫了,语气很平静,“我们待在一块儿的日子,加起来也不就到两年多年——即便算上我高二的那一年。但事实是,你在我高二的时候就离开了。”
顾晏辞没说话。
他倒是忘了考虑这点。
其实对他而言,李绵绵和他的分离并没有那么久,也没有那么彻底。
李绵绵高三的时候,他并不是真的一年没去见她。
偶尔kTV不忙的时候,或者休假的时候,他都会偷偷去接她。
顾晏辞知道高中的男生们脑子里都会装些什么废料,所以自从生了马金赛那档子事儿,他就一直不太放心。
以前承诺过要每天都去接她,最后没能实现,但至少偶尔他还是会去一趟的。
于是他现,他好像把自己想得过于重要了。
李绵绵从来都不是非他不可,没了他,她照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她只是在最初的那一段日子不太适应,所以才会给他一种她特别需要自己的错觉。
但事实上,她后来和父母、弟弟,以及同学,都相处得特别好。
在没有他去接送的日子,李绵绵从来不是一个人独自回家。
她人缘挺不错,虽然有时候只和南笙笙一起回家,不过大部分时间她还有除南笙笙以外的一大群人陪伴,他们说说笑笑地往家里走,好像比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快乐一点。
顾晏辞知道自己或许和她有点儿代沟。
别人都说三年一代沟,他们之间在年龄上隔着两年,心理上或许是两年的好几倍。
已经数不清多少条代沟了。
李绵绵老说他比爸爸管得还多,顾晏辞自我反省,偶尔也觉得自己特别烦人。
可他就是没办法。
只要看见她受一点儿委屈,他就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姑娘像只受惊的流浪猫似的,瑟瑟抖地躲在蓝清婉身后,用怯生生的眼神看他。
想起她给自己分蛋糕,不敢和自己靠得太近,以一种非常滑稽的姿势把蛋糕捧到他面前。
想起她和李延闹矛盾,哭着说自己就不应该出现。
想起她在自己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想起她害怕打雷,躲在柜子后面抖;想起她来大姨妈那日一个人蹲在教室里,表情看起来仿佛觉得天都要塌了。
继而想起他自己。
第一次亲眼目睹父亲暴打母亲后,他就像李绵绵曾经做过的那样,躲在柜子后面抖。
想哭,却又怕得不敢哭。
他也试图反抗,稍微长大一点,再看见父亲家暴时,他颤抖地握着刀,没砍到父亲,却划伤了母亲。
仅仅依靠自己去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确实太困难了。
那时候,他也多想有谁可以来帮帮他。
后来,他十岁那年和同学生矛盾,两个人打架,他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母亲过去又是道歉又是赔钱。
那次他比目睹父亲家暴时还要恐惧。
因为他觉得自己和父亲很像。
他想起顾昀无数次说过,他是顾昀的种,他身上流着顾昀的血。
他迟早有一天……也会变得和顾昀一样。
于是他越来越厌恶自己的一切冲动和欲望。
他开始学习忍耐,拼命忍耐,越是生气,就越是要笑,要平静地、缓慢地说话;越是想要一样东西,就越是要控制自己,阻止自己去获取那样东西。
明明很喜欢吃甜,他却非要自我洗脑,从来不碰任何甜的东西,导致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讨厌吃甜。
甚至包括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口头禅,只要被人提起,他就会拼命改正。
他厌恶一切无法依靠理智控制的情绪、情感,和爱好。
最最厌恶的,是自己身上那一半顾昀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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