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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亮扔了烟头“我跟你说过嘛,那些洋里八道的‘鸡巴分子’弄出来的东西没有一样管事儿……”
我越糊涂了。
“使上那套玩艺儿,不是这个零件坏了,就是那里卡、卡住了,再不又停了电。好不容易哪里都没有『毛』病啦,‘带头猪’又病啦!”
最后三个字让我好生奇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猪。我再问,他就咧咧嘴
“这也不懂!就是把猪群往屠宰机里领的那头猪,那是费好大劲儿才驯出来的,它要走在宰杀的那群猪前头,就叫‘带头猪’哩。”
我还是不明白。
他哼哼着,有些烦“这还不明、明白?那些等着进机器挨宰的猪都拥在一块儿,不愿往那、那个入口里进——想想吧,进去又是涮,又是打,又是剥皮,滋味不好、不好受啊。猪儿们再笨,也能明白个一二三,它们心里有数哩。这怎么办?有人想出了好法儿,就是训练一头听话的好猪儿,让它先在头里走——不过可不能杀它,让它从入口进去,再从另一个小门把它放出来。这头猪宝贵着哩,千万不、不能伤着。它在头里走,别的猪以为没事哩,都跟着跑进去。其实里头刀枪剑戟上着哩……我们屠宰场这‘带头猪’用了五年哩……”
这真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故事。不知为什么,这只“带头猪”总让我想起其他的什么——那是生活中的某一类人,他们专门依附、出卖,引人上钩……包亮说着把脸一板,再也不往下说了。他盯我两眼
“‘带头猪’也好,不‘带头猪’也好,闲话少说吧,反正俺包家今个只有一、一个要求,就是让廖家那个臭小子去跟上面说个清楚俺家孩儿与果园里那个小崽的死没一点粘连,不关我、我们的事儿。俺也管不了他死啊活的,反正俺又救不了他。只要公安局不再来找麻烦就中。就这哩!”
我说“这当然会做到的,但暂时还不行。因为廖若还病着——等他好了那天,他会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的。眼下他还没有这个能力,他的话不能作为证据,而且公安部门也不会采信。”
包亮老婆尖着嗓门喊起来“天哩,这个大兄弟说的话多中听。天哩,那俺家学忠就得硬等着他把脑瓜子长好,他要一年不长好,俺就得一年受牵连,他要这辈子长不好呢?那么俺学忠这辈子就完了!兴许等他的脑瓜子长好了那天,俺家学忠要在大狱里长出了白胡子哩。俺可等不得。再不行俺家学忠也会反口咬他,俺家学忠念书描花不行,咬死理儿也不比他家孩子差……”
包亮烦烦地摆手“别说了,不行就经公司吧,如今咱找苏老总手下的人吧,主事的是他,到了他那里说不清的也说得清了——你看咋样?”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但我不会怕那个苏老总。我说“不必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因为事情明摆着,有关部门一旦做过初步了解,就不会再查下去了,也不会缠住你们不放的……”
“看看你说的,”包亮瞥一眼女人,“你看看这个大兄弟,他以为咱的工夫也和他一样不值钱哩。咱是穷人穿裤子,不长不短凑合着用。廖家是什么东、东西,闲工夫多得像猪『毛』。嗯,俺可是动刀的人,万一心里有个事儿牵挂,一刀捅斜了就要出大事。有一天苏老总手下人问俺老包,怎么蔫蔫的,摊了什么事?我告诉他,了不得哩,人、人命案子哩。苏老总手下人吓了一跳,不过人家到底是经过大事的,说什么也甭怕,好好给我干,有什么事儿我担着。看人家多义气,说完就、就走了。其实我也不敢麻烦他。如今实在是受不了啦,才把事儿从头到尾告诉了他。了得,他一拍屁股说你把那两个东西给我立马擒来——你看姓廖的自己臭美,人家苏老总手下的人才不把他当个物件。到时候我一手一个就能把他们抓到苏老总眼前,像捉小鸡似的。可我先不那么做,我只传话让他们来见就中——再不来,苏老总手下人火了,也会把他们绑来。到那时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今个你代表他们来、来了,好吧,你可得好好‘代表’,你可得做个说了算的主儿。要不你白跑一、一趟,还要受些牵连……”
我吸了一口凉气“什么牵连?”
“什么牵连?你、你来代表廖家,那就等于是廖家了,是不?”
我没有回答。
“那好,我问你,我们见了廖家的人,先要咋办?”
“怎么办?”
包亮站起来,伸出没洗净血污的那个黑巴掌说“伸手就是一掌啊!”
我吓了一跳。
“一掌就拍到姓廖的胸口上,然后,嗯,把五根手指这么一弯勾啊,就把他的衣领揪住了。咱揪住他也不打,也不骂,嗯,只把他揪到苏老总手下人那儿。嗯,看他还敢再胡说八道,敢作践咱庄稼人。让他把话说个清楚,嗯,话不说不明,灯不挑不亮。嗯,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个清楚哩!你‘代表’他、他们,你能受得了这个吗?”
我不由得站起来。我脸上有些燥热,往旁退了一步“我代表他们来讲理,又不是来打架的!”
“讲理儿?那也中,咱要实打实地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嗯,三下五除二,嗯,九九归一……”
最后他只催促我早些去见苏老总手下人“人家说结了,咱也就结了,苏老总的人说不中,咱就不、不中,咋呢?打官司告状,要车要钱,都有公司担着。你也知道,我是人家手下人儿哩,人家一月给我七百八九十元哩,也不能白、白拿着。”
我觉得他的工资并不高。
包学忠在一边磨刀子的声音更响了,出了吱吱的尖叫。包亮呵斥一声,把他赶到外面去了。
正这时院外响起了刹车声。透过窗户,我现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了外面。我有些吃惊“公司来人了吗?”
包亮抱起膀子,不屑于回答的样子。
进来的是一位干练的小伙子,脸『色』乌紫,留了短,腰上扎一条电镀钢腰带,手里还拿着对讲机。
包亮夫『妇』赶紧点头,慌慌地往旁闪一下。可那人并不搭理他们,只是看了看我,对着手里的对讲机说“主任,主任,那个人到了,那个人到了……好的,明白;好的,明白。”
他把对讲机收起来,抹着腰问“你是廖萦卫吗?”
我点头又摇头。包亮夫『妇』赶紧作了说明,然后拍着手“就是哩!就是哩!”
他哦哦两声,不耐烦地挥挥手“那请吧!”说完又掏出对讲机咕哝了几句。
我问“到哪去?”
“我们老总请你——看你一张纸画了个鼻子,多大面子!”
我迟疑着。但我没有拒绝。
“请吧……”
《公司之歌》
一
黑『色』“奔驰”在乡间小路上飞行驶。我颠得难受。原以为苏老总就在这个村子西侧那些彩『色』楼群里,谁知汽车穿过了楼群还要往前。季节已近深秋,气候宜人,不知为什么司机非要打开空调不可。车内凉得很,我要求关上制冷器,可他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车子刚刚出村,小伙子拿起对讲机就嚷上了
“喂喂,报告主任,报告主任,已经出来了。对,对。”
他神『色』肃穆,只望着车窗,对其他一概不理。车子再往前一二华里,然后拐了个弯——原来是到不远的那个邻村。如果车子在两村之间走直线,顶多只有两三华里。可这车子后来攀上一条新铺的柏油路,这就多出了好几公里。离前边村子很近了,可以看清村子东侧那一幢幢式样奇特的别墅群了。我想那大概就是苏老总的老窝了。车子进入街道,小伙子又冲着对讲机呼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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