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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出现的陈霁一掌劈在病弱美少年的脑袋上,她看向母亲,淡然开口,“他现在的身体是幻化出来的,他的本体还是狐狸,人的药,若是吃坏了怎么办?”叶舟讷讷地问:“那县城里有给狐狸看病的兽医吗?”“你要让所有人知道咱家养着一只狐狸吗?”郑老太太披着件针织毛外褂从卧室走出来,“我认识一位退休的老兽医,我去和他聊聊天,等套到了药方,我们自己去抓药。”“妈!”叶舟扑过去搂住郑老太太,笑道:“您果然风韵犹存宝刀未老!”郑老太太笑得双眼全瞧不见,“那你陪我走一趟,青青留在家里照顾青狐,他照顾了你二十年,终于给你逮着机会报恩了。”最后一句话是老太太挑着眉对陈霁说的。青狐坐在沙发上,背脊弯着,脸却仰得极高,年轻人的俊朗眉眼在光线的投射下显出灰色的阴影,看上去轮廓分明,鼻梁挺直,唯独那笑,小孩一般的得意,还透着股病弱的稚气,“青青,如果你以身相许,我一定药到病除!”叶舟靠到丈夫背上,笑得直抹眼角,“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卖得了萌,耍得了狠,关键时刻绝对厚得住脸皮,青狐啊青狐,你不做言情小说男主角,实在是暴殄天物!”陈霁瞥了眼青狐,见他侧着头开心得哼哧喘不过气,低下头,淡淡地也笑了。午后,陈曜嶙被陈家请走,郑老太太和叶舟相伴去找那位老兽医,临走前,老太太特地叮嘱陈霁,说是有个亲戚晚些时候会过来,如果她们俩还没有回家,便由陈霁先招待。陈霁目送外婆和母亲离开后,转身面向客厅沙发上哀哀望着自己的病号,轻声说道:“去床上躺着吧。”青狐摇摇头,“躺着鼻塞。”陈霁自己经常感冒,对其中的痛苦深有体会,这便点点头,“那你坐着吧,我给你拿条毛毯。”毛毯是从陈霁床上抽下来的,青狐刚裹上毛毯,便忍不住缩缩脖子,往毛毯里嗅嗅味道。陈霁坐在他身旁,奇怪道:“有味道吗?”“嗯,”青狐低低地笑,“味道很大。”陈霁皱眉,低头正要细细闻毛毯的味道,却不想刚一凑近,就被青狐用毛毯兜住了脑袋,她视野一黑,就要挣扎,不想已被青狐搂住臂膀,拉到身旁。生病的人竟然还有这样大的力气,陈霁伸手扯下盖在头上的毛毯,露出脑袋挨着青狐,半恼半笑,“到底什么味道?”青狐黑亮湿润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狡黠地笑,“是青青小时候尿床的味道。”陈霁黑着脸挣了挣,青狐嘻嘻笑着搂紧她,两个人缩在温暖松软的毛毯里,脸颊触着脸颊,是分外安心的亲密。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毫无意义的广告,喧嚣嘈杂,传递着迫不得已的热闹,客厅阳台上透过来的光由明转暗,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而去,居然已经入暮。冬天的白昼,实在短的不像话。“总是舍不得。”一片祥和的寂静中,青狐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陈霁侧过脑袋看他,“舍不得什么?”青狐盯着她笑了半会,突然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舍不得这大好时光。”陈霁从小被他亲到大,虽然越长大越觉得不适合,倒也从不扭捏躲避。冬天的夜总是暗得十分早,外头的天渐渐黑了,电视上,新闻联播如期而至,陈霁想起他们俩都还没有吃晚饭,正要起身去厨房,电视机的光骤然消失,视野里的一切被黑暗瞬间吞噬。“……停电了?”青狐的声音在黑暗中悠然近耳。“可能是跳闸了,我去看看。”陈霁边说边站起身,她摸着黑在阳台上望了一圈,回来说道:“整条街都停电了。”青狐裹着毛毯蹲到电视机柜前,一阵东翻西找,末了拎出一袋蜡烛,转身冲陈霁笑道:“没关系,我们还有蜡烛。”黑暗的客厅里,只有桌面上的蜡烛闪着温暖的黄光,光线印到墙壁上,暖融融好似松软的黄皮蛋糕般,陈霁举起一只手,手的影子投到光墙上,是黑暗暗的一团。青狐从毛毯里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手,慢慢揉开,“你小时候很爱哭,一哭就容易被自己的眼泪鼻涕呛到,又咳又哭,脸蛋呛得通红,谁也拿你没办法。”“是吗?”陈霁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摆出小狗的造型,“那怎么办?”“我就趴在你的婴儿床边给你唱歌捏手影啊,”青狐自得地笑,“你只要一听到我唱歌你就不哭了。”陈霁笑道:“我怎么不记得?”青狐捏着她的手指哈哈大笑,“记忆是不会消失的,它们都在你脑子里储存着,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两个人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摇曳的烛光照在青狐脸上,照得那两只眼看上去异常水润黑亮,陈霁盯着久了,不自觉伸出手摸上他的眉眼,笑道:“青狐,你跟我说说爸爸妈妈的故事吧。”“你爸爸妈妈的故事吗?”青狐微微偏过脑袋,陷入回忆,“你妈妈总是能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她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奇异的事,就是你爸爸,所谓因缘大概就是像你爸爸妈妈这样,命中注定,斩其不断。”“妈妈是咒术师,”陈霁淡淡开口,“我也是。”青狐急道:“你不能用咒术,咒术的反噬很厉害的,你的身体受不住!”“我知道,”陈霁轻轻地笑,“外公当年用自己的余生替妈妈挡去了一半的反噬,剩下的反噬又是你用幻术暂时隔离开,而我,一出生便注定代替外公替妈妈承受剩下的反噬,这些,我都知道。”九尾狐狸最厉害的本事便是幻术,叶舟当年抱着必死的决心入冰窟救陈曜嶙时,青狐在陈曜嶙的默许下用自损的幻术在叶舟体内建起迷阵,让反噬一时找不到噬主,这样一拖便拖了好几年,直到叶舟怀孕,身体结构被重组,当年的幻术迷阵有了缺口,被隔绝多年的反噬一举突破豁口,撞入当时还未出生的陈霁体内,使这个孩子还未降临人世,便已经被剥夺了大半的寿命,成为一个命定早夭的孩子。为了救陈霁,青狐想到借命延寿的方法,他不断地在县城附近接触那些有求于他的妖怪,只要帮他们完成一个愿望,对方便要交换出等价的寿命给陈霁,以此来延长陈霁的阳寿,久而久之,县城附近的妖怪全都听闻了他们的事,有些时候也会主动上门寻求帮助。“青青,你不会死的,”青狐握住陈霁的手,两手举高,烛光墙上立即映照出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我最大的舍不得,就是你。”“……你……”陈霁看着他,失笑道:“你有时候真像我妈妈……”“诶?”青狐手一松,就要蹭到陈霁脖间抗议,客厅大门处却突然传来门铃声,他们二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同站起来,往大门的猫眼上瞧出去。门外黑洞洞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门铃却还在响。陈霁笑道:“是人是鬼?”青狐皱眉,“不是妖怪。”“罢了,”陈霁伸手拉住门把手,咔哒一声,门的锁舌跳了开来,“宾至如归,这才是好的。”门一开,烛光跳跃而来,昏暗的门口站着一个瘦弱的男孩,他仰着头,平静地看向陈霁与青狐,冷冷开口道:“我不是鬼,也不是妖怪,我是你们的客人。”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工资了,突然很欣慰==+☆、这样的夜里适合调情这样的夜里适合调情客厅矮桌上的烛光摇摇晃晃地照在来客的脸上,那是一张十分稚嫩的脸,像青涩的果子还未抽长开来,一切便都是新鲜至极的,他静静地站在门口,仰着无波无痕的一张脸,嫩的像笋衣里的嫩芽,冷的像冬天夜里的水泥。陈霁与他相视片刻后,“嗤”地一笑,“小孩,你叫什么名字?”男孩站在陈霁面前只及她的下颌,头发松松软软的垂着,连声音都像冷却的糯米糕,“我姓林,叫做岳白。”“山岳潜形,白露未晞。”陈霁恍然大悟地笑,“你是林岳白,林小舅的儿子。”“什么?”青狐惊奇地探头看向林岳白,“你就是小林那对双胞胎里的弟弟?”一提到双胞胎,林岳白冷水似的脸骤然一沉,他点点头,不再说话。陈霁抖抖肩,让趴在她背上的青狐下来,自己也让到一边,笑道:“你来得不巧,我们家停电了,先进来坐吧……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奶奶送的。”林岳白绕过陈霁与青狐,一步踏进叶家家门。青狐往黑漆漆的楼道里张望,“那你奶奶呢?”林岳白站在客厅里,头也没回,“接人。”陈霁与青狐面面相觑,这孩子过于言简意赅,反倒令他们无话可说。“咳。”青狐摸摸脑袋,走到林岳白面前,诚恳地低下脑袋,问道:“接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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