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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大了（第1页）

孤月、星疏、夜静，小桥、流水、闲适。

五月的夜很美，一袭烟紫色的长衫短襦裙衬得九卿越的俏皮可爱，她端坐在亭内品着茶，眉头紧锁，似有心事。

三七身着水蓝色的拖地长裙亦步亦趋，径直来到九卿的对面从容坐下，道：“妹妹，好享受！”

九卿听了并未反驳，又听见三七道：“我还以为妹妹在外坐诊堂大夫，忙的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家。”这语气还有几分委屈。

九卿沮丧地添了一杯茶，推给三七，有气无力道：“姐姐，说哪里话，外面再精彩也没有家温暖啊！”

好好的一句话，偏偏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怎么听怎么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三七接过茶喝了口，见九卿面有难色，漫不经心地从迂回问道：“妹妹这段时间在外行医可曾有收获？”

九卿听见三七问这个头就有些大，扶着额似在心里思索如何组织语言来回答三七的这个问题。

这一个月在益和堂坐诊，九卿可谓是饱受世间的冷暖，她本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可是世上没有最无赖，只有更无赖！

三七见九卿久久不语，问道：“怎么？我的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还是说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偌大的邺城，除了魏王外，还没有我不敢惹得人。”

三七说出这样的话，虽然狂妄却是有十足的底气。

近来魏王做噩梦的次数频，高僧的大悲咒已经不管用了，他指望着三七的长生药摆脱目前的苦境。

三七在得到宣城君的权利外，将刘芝的身体直接销毁了，土硫酸倾倒在尸体上出咕咚咕咚的声音，一会儿地上除了鲜血外，还有没有销毁尽的衣物，将它们往银炉下的火堆里一烧，大功告成！

刘芝本来在皇宫就死了，身上的蛊虫留着也是麻烦，这样一了百了，最合适不过！

不过三七还是时不时会取一节白色的藕像成年人手臂那样粗，经过特殊的调味会有人肉的涩味。

端上去当魏王吃完藕再吃鹿肝会因为食物相克造成脾胃不调，再加上后宫中那些女人衣物上的图案，怎能不噩梦连连呢？

九卿沮丧着脸道：“姐姐，我只是感叹大夫在病理面前也会无力回天。”

“无力回天？大夫只是一份职业，不必过多苛责自己。”

“话虽如此，可是当事情生在眼前时，我，还是心里会不舒服。”

听此，三七知道自己的安慰并没有什么用，问道：“你能说说具体生了什么吗？我怕你心结难解，以后再不行医。”

九卿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原来在今天上午医馆刚开门营业时，就有三个人，其中一前一后抬着木板上面还躺着位病人，可能是怕病人着凉，上面还盖了席子，只露出了嘴巴，进气少没出气，可以说是命悬一线，旁边还跟着一位目测约摸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而且躺着的人和年轻人还是父子关系。

年轻人跪下求医时喊的是爹。

奇怪的是明明看着还有气息在，可是等九卿把完脉那人已经归西了。

九卿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着就觉的蔫了吧唧的。她还愁容满面道：“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庸医，病人在我面前断的气，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三七叹气问道：“你诊断的结果是什么？”

九卿答：“死于心脏生病。”

三七又问：“病人什么时候来的？”

“辰时刚过。”

“你在诊脉时可曾针灸？”

“没有。”

“那来时四肢可还有温度？”

“手脚冰凉。”话说出去，九卿便从头凉到脚，明明是炙热的五月，她却感到到处透着凉意。

三七道：“你还不明白吗，你被骗了，那人根本不是心脏有问题。”

九卿还没有从一问一答中缓过神儿来，三七的结论让她的思路清晰起来。

心脏与夏季相应，在夏季旺盛，并与小肠相表里，所以夏天手少阴心和手太阳小肠主宰人体之气。

若心脏有病，一般是在长夏痊愈；如果在长夏不能痊愈，到了冬天病情就会加重；如果在冬季不死，到了来年春天就会保持平稳不变的状态，到了来年夏天才会有所减轻。而且心病患者不能吃温热性质的食物，就连身上的衣物也不能过于温暖。

这些，明明在《黄帝内经》中有记载的，自己真是昏了头！

三七淡淡问道：“现在冷静了？”

九卿道：“他，他是肺虚，生在夏这个相克的季节才要了他的命。”

三七猜测九卿诊脉时遇到的情景，道：“你在慌乱之下中了他们的计了，在你诊脉时是不是有人时不时的干扰你一下。”

“对，据说是他的儿子，说的他们家家境贫寒，只有四面墙，夫人还劝了他们好久，不仅免了他们的药钱，还倒贴了他们一两银子。”

得到九卿的回答，三七下了最后的结论，道：“嗤——免什么药钱，他根本就吃不尽了药，哪里需要药钱了！后来呢？”

“我出于愧疚又贴了三两银子。”

“他的肺虚有可能是由气虚引起的，气机上逆，出现了上实下虚的症状。当然这只是跟你了解的情况，我没有见病人做出的推断，可能不准确，但是你以后还是要长点儿心的。”

“我没有想到。”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过最根本的还是你的能力。你需知晓，不管什么症状，临床表现的有多么可怕，一般病的原因都是因为寒，《黄帝内经》中说‘冬伤于寒，春必温病’也就是说冬天寒气侵体到了春天才会作，直至夏至前病因都是如此，需要葛根汤，若是夏至后便是中暑，得用藿香散。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把脉问诊的时候需要你全心贯注，不能分神儿，因为神儿一散，你就把不准了。这也是为什么在医术世家会有一个医馆和住宅要分开的原因。”

“啊？”

“啊什么啊！医馆和住宅分开对大夫和病人都好，万一家宅内生什么事情一嗓子惊扰了大夫，大夫正在给病人针灸，本来是斜刺变成了直刺，病人不仅没有好还一命呜呼了！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这么简单的事儿，搞不好还会被抓到官府，问个过失杀人罪……”

三七还在细细密密交代着九卿，九卿看向三七的方向，莫名地在夜色中披上了一层温柔的外衣。